顿时有一堆人附和。
这就是姜菡萏讨厌赴宴的原因之一。
不论任何话题,最终都会扯到她的婚事上。
姜家嫡长女必为大央皇后,这是写在太\祖遗命上的金科玉律。
姜菡萏是未来的皇后,她嫁给谁,谁便是未来的皇帝
承德帝继位之后,立的是姜菡萏的堂姑母,姑母难产离世,留下太子风明,今年只有十岁,养在太皇太后膝下。
风明和姜菡萏一样有不足之症,两个人是一对儿病秧子。
而风曜却是文武双全,德业昭著,深孚众望。
若不是姜家一直站在太子风明身后,承德帝早已易储。
而今承德帝那头不便提这话头,却由安贵妃出面,明里暗里想把姜菡萏与风曜撮和成一对。
往常姜菡萏难得在席上坐这样久,也难得接连赴宴,人们都把这当成她意动的表示,说笑的气氛热烈起来。
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姜菡萏一般会拂袖离去。
然后她们便笑呵呵说她害羞了,面嫩。
姜菡萏其实不大在意她们怎么说,但现在明白了,老是给她们脸,她们就会一直说。
于是姜菡萏走下席,拿起丽阳席上的那只花瓶。
丽阳:“!”
姜菡萏先把花取出来,递给丽阳。
丽阳莫名地伸手抱住,然后就看见姜菡萏拿起花瓶,走向殿门。
殿门边没有铺红茸毯,轻轻一掷,花瓶就在地上砸得粉碎。
一时间,席上别说谈笑,连屏风后的乐声都停了一下。
所有人都像是僵住的泥偶。
还是丽阳忍不住:“姜菡萏,你干什么?!”
“我瞧公主一直对着这花瓶发呆,想来这花瓶是有什么不对,于是我也细瞧了瞧,发现果然不对。”
“怎么不对?”
姜菡萏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殿上扫过,尤其在那些说得最起劲的几人身上停了停。
“原来那花瓶上面的美人画得不对,明明是个绝色佳丽,好端端却多长了一张嘴,实在是讨人厌得很。所以我才砸了,免得碍眼。”
丽阳狐疑:“……真的?你们姜家怎么会有画错的花瓶?”
姜菡萏一笑:“难道公主盯着它半晌,不是因为这个?”
“自、自是因为这个。”丽阳梗着脖子,“我早看出来了。”
当然不能让姜菡萏知道,她之所以发呆,是因为犹豫。
拿人的手软,收了这瓶花,她以后还怎么怼姜菡萏?
可要不收……呜呜月下徊真的好好看啊……还那么香……宫里的花匠全是饭桶,一朵都种不出来!
“都及笄了,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安贵妃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始终都是温柔从容,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宠溺,“那花瓶是好砸的吗?碎瓷片子比刀子还利呢,万一伤着自己怎么办?还不过去给菡萏瞧瞧。”
最后吩咐的是她身边的尚宫。
尚宫连忙过来查看,姜菡萏自然无事。乐声重新变得流畅,席上的气氛也重新变得欢庆,只是再也没有人敢提起方才的话题,开始聊起今日的围猎。
正聊着,安贵妃忽然道:“菡萏,你那狼人驯得如何了?陛下今日还说呢,这几日的围猎都不如那一日狼人在时尽兴。狼人毕竟凶残,若是伤了你就不好了。你讨要过去几日,新鲜劲该过了吧?要不要换个人驯试试?”
说着,目光轻轻扫了丽阳一眼。
搁往常,丽阳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跳起来就准备抢人。
但今天,丽阳抱着一束月下徊,嘴像是被麦芽糖糊上了,开不了口。
姜菡萏道:“回娘娘,菡萏驯人,颇有成效。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带给陛下和娘娘看了呢。”
她的语气自信而天真,安贵妃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着让她路上小心。
*
姜菡萏回到别院,没有去暖香坞,直接去后院。
她特意在院外下了轿,放轻了脚步,想悄悄进去,听听阿夜是不是还在练她的名字。
结果才走进院中,什么也没来得及听见,阿夜的房门就从里面打开,门缝里露出一颗脑袋。
发乱似飞蓬,眼明若晨星。
对着她,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有些生疏、但很明亮的笑容。
姜菡萏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左颊上有一颗酒窝。
笑得,有点甜。
这点甜意像清泉一样,把从席上带回来的乌烟瘴气,一下子冲洗得干净了许多。
真好。
不管外面有多糟心,这间屋子里,始终有个人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对她没有半点心眼子。
“阿夜,我回来了。”姜菡萏微笑,“学会我的名字没有?”
“昂荡!”
少年大声地、自信地喊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