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
“杭……当……”
“哎,有点像了,看我口形,菡……萏。”
“汗……当……”
星光无声洒落,风吹过,外面下起雪来,簌簌而落。
*
姜祯踏雪过来接妹妹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一声接一声的。
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很有耐心……这倒是少见啊。
姜祯脸上不由含了一丝笑,进来道:“该回房了。”
姜菡萏起身,把一只烤红薯塞进哥哥手里:“我烤的。”
“我妹妹怎么这么能干!”姜祯感动,“都会下厨了!”
姜菡萏笑,今夜觉得很愉快。
“我走了阿夜,一会儿让人给你换个屋子,这屋子漏风,咱们不住。”
少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很明确地听懂了其中两个字,于是很明确地点点头:“阿夜。”
但当姜菡萏转身离后,他的语调有点变化:“……阿夜?”
“阿夜乖乖待着。”姜菡萏回头道,“明天我再来看你。”
“阿夜……”少年像是答应了。
下人们把软轿换成轿子,挡风,保暖。
原是一人一顶,但姜菡萏坐进自己的轿子里之后,道:“哥哥坐我这里。”
姜祯正走向自己的轿子,闻言又惊又喜,这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要求!他立刻小跑着钻进姜菡萏的轿子,生怕跑慢了,妹妹反悔。
轿子宽大,坐两个人也不拥挤,姜祯喜滋滋地挨着姜菡萏:“妹,你长大了。”
“是啊。”姜菡萏靠在哥哥身上,“张大人走了吗?”
“嗯,本来想留他住下的,死留不住。不过他已经答应明天过来教我箭术了。”姜祯说着就苦起了脸,伸出自己的双手,“唉,我这双手保养起来可花了不少功夫,明天拉弓引箭的,一定会疼。”
姜菡萏替他想了个主意:“你去本家喊几个堂兄弟过来,让他们一起受教,人一多,哥哥你就好偷懒了。”
姜祯又惊又喜:“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我妹聪明!”
于是第二天下午张贺再次来到姜家别院的时候,发现自己要教的徒弟站成了一长溜。
姜祯表示,张大人箭术非凡,他要和兄弟们有福同享。
姜家一众游手好闲惯了的子弟们内心流泪,口上还要大声道谢:“谢家主大人!”
张贺坐困京城一年了,来到姜家校场,看见整齐的箭簇与箭靶,看见这些昂扬的少年——因为知道要来做苦力,所以都没有施脂粉——张贺顿感老怀大慰,豪气顿生:“张某必不负家主大人所托!”
姜祯露出大大的笑容。
笑容太大了,以至于嘴角有点抽搐。
呜,其实我这种所托,负一负也没什么不好……
*
姜菡萏不知道校场上的腥风血雨,她在花房中。
雪也乖觉,昨晚下了一夜就停了,今天一早太阳便出来,透着琉璃花房璀璨生光。
花房里温暖如春,月下徊开得娇艳欲滴。
花匠们把开得最好的花朵用竹剪剪下来,一束束插进花瓶中。
“这一瓶,送给安贵妃,这一瓶,送给丽阳公主。”顾晚章道,“剩下的单枝,送给嫔妃贵女们簪发。”
“行。”
这些花姜菡萏也用不完,平日里除去插瓶赏玩的,就是拿来洗手沐浴,剩下的则做成香膏或玫瑰糖。
“……以后都要送吗?”阿喜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已经从昨天的惨状中清醒过来了,孩子心大,睡一觉就忘了这回事,只顾着眼前的花。
“不,只送今日,就在晚宴时献上。”顾晚章拿出一卷文书,“此花金贵,不能作寻常物件卖了。今夜送花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有人问小姐要花,小姐一概不用答应,只告诉她们,天气寒冷,京中每天都有冻死的百姓,小姐会下月初一大相国寺庙会之时,卖出月下徊,筹得善款,用来建造善堂,收纳无家可归的百姓。”
姜菡萏展开文书,上面条条框框,列得清清楚楚:“……这是给我换名声?”
说好的黄金海呢?
比起名声,她更想要钱要粮要人啊。
“建善堂只不过是个名目,几间瓦房,几锅稀粥,能花多少钱?”顾晚章道,“名声才是最重要的,贵人们买花,不再是为了给自己添妆,而是为了百姓,别说那些贵妇小姐,就算是郎君哥儿,少不得要为家里人买上一朵。”
“所以,这不是为我买善名,这是帮我卖善名啊。”姜菡萏衷心佩服,“顾大人,陛下把你扔在翰林院,真是暴殄天物。”
“顾先生。”
“是,顾先生。”
“小姐今晚还会去后院吗?”顾晚章忽然问。
“会。”姜菡萏说完,问,“怎么?”
“还会去教哑巴说话吗?”
“他不是哑巴。”
“差不多吧。”顾晚章道,“那么,教的时候可否小声些?在下怕吵。”
姜菡萏:“……”
姜菡萏:“我给先生换一处院子?”
“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顾晚章下巴微抬,十分倨傲,“我先来的,为什么是我搬走?”
姜菡萏:“……其实,是他先来的,只不过中途跑了。”
顾晚章倨傲的表情微微一顿:“既跑了,便还是我先来。”
“行。”姜菡萏点头,“我昨夜便让人给阿夜换房了,以后不再换回去就是了。”
顾晚章表面冷下来一点:“不,昨晚他没有换。”
姜菡萏:“?”
“没人能把他从那间屋子里弄出来,他打伤了三名府兵,在那间破屋子里唤了一夜你的名字。”顾晚章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冷冷道,“当然,一次也没有唤对。”
姜菡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