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有事,骗子。”
蓝珀就是他心底水汪汪的那个东西,项廷不觉柔情似水地说:“睡吧睡吧,闭上眼,我给你数几只羊。”
“我不能闭眼睛,一闭眼睛就觉得糊里糊涂的,”蓝珀停了停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保证不生气我才敢问。”
“保证。”项廷正襟危坐。
接着听到蓝珀说:“你真不想见见我?”
蓝珀万法不离其宗,不见面怎么签合同,不签合同怎么骗老头钱?而且人深夜就爱冲动消费,要想成全好事,唯有眼下全是空子。
“见面干什么?”项廷被他聊晕了,问了句无敌蠢话。
“出来玩。”
“出来玩什么?”项廷脑子不走血了。
“出来玩最主要的是出来,”蓝珀不慌不忙地说,“只要出来就是开心的一天,出来再玩。”
项廷气噎喉堵:“不懂你在说什么!”
“董事长不懂事可不行,”蓝珀闭目抽着烟,烟灰自落,“你是傻子呢,还是故意的?”
项廷反问:“故意的是不是更厉害?”
蓝珀有趣地笑了:“这不是孩子话吗?”
项廷被说中了就急了,立马防守反击:“我知道你要玩什么!”
“说说。”
项廷急刹车:“芬兰浴!”
上个月项廷回了一趟国,已被他化敌为友、收入麾下的刘华龙,推荐了一项时下流行的商务活动。芬兰浴,土耳其浴,民间叫洗桑拿。
蓝珀比较惊奇了,但是说:“吃完饭后当然要尽点余兴,洗桑拿最能体现出人人平等了。”
项廷不是心里存不住事的人,唯独在蓝珀面前像个二维生物,肠子直得钢筋一样:“你天天跟人洗?”
蓝珀表示你可有可无:“我这里的客户可谓一拨接一拨,从没断过。总之都比你有腕多了,尽管他们有些人总是表面上对我很冷漠,心里实际愿意帮我的。但事情到时候能不能也办得像那些男人说出来的话那么硬,我自己都没底。”
心里的那块水潭瞬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项廷一点就着,一激将就完蛋:“我明晚来接你!”
“好呀,我早就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完全具备一步到位的可能性了。”一个破折号的时间,蓝珀倏忽转了急弯,“你接我,车来了就行了,人不要。”
“因为你有别的人吗!”
“你说得太透了,嘘。”
项廷耳中惺然一响,不知更有此身,手中的水杯变作了一个握力器。他骑在嫉妒这头疯牛之上,不知冲到哪里要一头撞死谁去才好。
终于,憋出三个字:“你等着。”
蓝珀笑道:“这么有男人味的人能不能说出点男人的话,不要一点凶性都没有。”
项廷把窗户通通打开,吹冷风,散散热,这才能充分发挥大脑CPU。然后说:“上个厕所,你别挂。”
蓝珀这下真笑了:“你但凡找个不那么煞风景的借口。”
项廷:“我心脏不太舒服,先走一步!”
关掉麦克风,猛吸一口气,重回现实中来。
地震结束,他意识到,这是自己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起初化名布鲁斯,只是担心蓝珀不要他的钱。
是七夕节的那天,他给蓝珀寄了一块翡翠,慌就忘记署名。蓝珀回,我只看小七以上的货。言下之意,把人当扫楼陌拜的玉商了。不功成名总觉得无脸说爱他,有何面目到此,项廷不敢袒露身份。沙曼莎回电的时候,他忙说自己叫布鲁斯(其实就是blue),有意给蓝珀的私募基金注资。沙曼莎劝退。项廷说,告诉他,帮我投资,他只用开心,盈亏我来负责。沙曼莎觉得电诈,未予转达。过了几个月,项廷又赚了些钱,才把投资意向书和验资的材料一并发过去。蓝珀与沙曼莎相顾失色:天底下还有这样式的傻子!出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你嘴巴呢!沙曼莎头一次挨了骂不还嘴,因为她知道自己该骂。蓝珀接着点评,这种二百五挨了宰竟然不喊不叫,颇解为鸡之道呢。沙曼莎尖叫跑开。
说白了,就是想给蓝珀上供,原因全部就在于此。
他当然没想骗蓝珀多久。本来今晚上说开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问题不大。
但是变声器一用,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可不正坐实了他包藏着虎狼之心,越行不轨之事了吗?哪里来的采花贼,拿着好莱坞剧本去戏弄人家?
到戳穿的那天还能收得住场吗?膝盖都跪碎了也无可挽回。
怎么办?身份证护照生日加十年,还是装到三十岁的那年再见面?
怎么解释?我没有故意用变声器,我说操作失误,我手上有汗你信吗?
心血来潮想变成蓝珀喜欢的成熟男人,他发誓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初恋就是这样没有脑子又脑子发热,你不能嘲讽小婴儿的第一步迈得如此拙劣。正是瞻前不顾后的幼稚心态,让项廷为了避免一个错误而跑到另外一个更大的错误中。
这波决策,堪称惨败。
再也不玩这么大的了。
心不痛了,只是头痛,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比较实惠。
项廷悔悟,等不及要向蓝珀说明一切。打仗就是这样,敢打总比畏畏缩缩强。对不起,我是混账羔子!
编辑了一串敬礼的文字表情以表歉意开场,准备发送一篇大作文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
柔枝嫩条被白雪覆没,樱瓣儿春雀似的飞下来。
脱衣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