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特见到宽广的河流,称它威斯郡马拉,
那是水神的名字。”
——《欧莱经书:起源》
天空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水汽晕开了树木浓浓的绿意,将贾思年包围在潮湿之中。
虽然昨天夜里贾思年听到窗外的雷声就觉得大事不妙,但一行人还是按照约定一早就来到了祈愿山。
贾思年戴着夹克衫上的兜帽,抬头看着整齐的石砌台阶,暗自叹了口气。
想在旅游区里找线索,自己还真是异想天开。
但是雨水带来的树木和泥土的香气又让她心情大好,她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周围,树林里的水雾像悬浮的白纱,在空中渐渐飘散。
倒也不算毫无收获。
“为什么叫祈愿山呢?”
贾思年一边爬台阶一边询问道,“我的意思是,普罗菲塔很多地名听起来都像是精灵的古语,为什么它的名字这么直白。”
“这座山最一开始叫威斯郡马拉”查克回答。
“那是水神的名字。”
贾思年和查克异口同声。
查克的神经仿佛瞬间被击中,他惊讶地转过身来问道:“您怎么知道?”
贾思年笑了。
歪打正着,好像还真来对地方了。
“您可能不知道,人类世界有宗教也称普罗菲塔为先知,科斯塔洲最长的河流就叫威斯郡马拉,据说是先知以水神的名字命名的。”
查克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而后又眉头紧锁,他问道:“在人类的故事里,普罗菲塔是怎样的呢?”
“智慧和善良的化身,他是人类走向文明的导师。”贾思年略经思考回答。
“但依旧逃不掉被残忍杀害的厄运。”查克忽然变得冷淡,注意力又回到了爬山上。
“我很抱歉,但是为什么又改叫祈愿山了呢?”
“普罗菲塔成立没多久国王就下令更名了,为了给离乡的科斯特杰祈求庇护。”
改个名字能有什么庇护。
这个国王真是做什么都爱找理由,贾思年在心里揶揄。
不如说是普罗菲塔死了没多久这里就改名了,国王在那之后都做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不过至少能说明这地方确实有点意思。
但在贾思年细致的观察下,她还是觉得这里除了景色,确实没什么别的意思。
唉,不管怎么说还是旅游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豆大的雨水突然砸在贾思年的兜帽上,雨顷刻之间下大了,众人急忙跑进路边的亭子里躲雨。贾思年看着雨水在步道对面的湖面上沸腾,像水下有许多鱼在张嘴呼吸,她走出亭子,站在雨中,雨水顺着石阶向下奔流成河,她的兜帽里充斥着雨声。
贾思年喜欢暴雨天,很小的时候就喜欢。
她会在暴雨时蹲在院子的门口看大雨倾泻如注,看雨水洗刷干净地面上的一切,只留下片刻的宁静。
她觉得雨水足够公平,也足够无情,暴雨是天空肆虐的发泄,可以连带着自己的暴戾一起汇入洪流。
她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大脑偶尔会侵入一些冲动的坏念头,比如突然想要打爆同班某个让人烦躁的男孩的头,比如在有人吹嘘自己成绩的时候想在他的试卷上戳两个大洞,她常常惊讶自己的破坏欲如关不住的猛兽,但这些念头最终都被她驱散掉了。
直到她看到学校的几个男孩在欺负洛洛,那条她偷偷喂了很久的流浪狗。
她看见他们踩着洛洛的尾巴,又看见洛洛被他们高高举起又重重摔下,她听见洛洛可怜的呜咽。
铁笼里一群一直戴着嘴套的鬣狗终于失去了控制。
她似乎丢失了关于自己如何发狂的记忆,也记不清那些男孩如何反击又如何求饶,她只记得自己也变成了其中一条鬣狗,冲到猎物面前撕咬眼前的一切,年幼的她只知道鬣狗是为了生存而捕猎,并没有意识到她真正享受的是捕猎的感觉。
最后,她记得有大人把她拉开,然后她就低着头站在了教导主任办公室的门口,等着里面的老贾出来带她回家。
老贾推门出来,看起来没什么表情,他天然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为什么打人?”
“因为他们欺负洛洛。”
“洛洛是谁?”
“附近的小狗。”
老贾沉默,让她带他去看狗,后来他好像很生气,但却执意让她把狗带回家。
“以后不许欺负同学。”
贾思年点点头。
“要是有人打你,你就打回去。”
贾思年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下手要有轻重,你要克制自己。”
贾思年低下了头,点点头。
贾思年站在雨中,台阶上向下奔腾的雨水逐渐汇成一条小河,雨水几乎漫上她的鞋面。
这么多的水是从哪里来的?
她逆着水流向上望去,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台阶上有一把红色的雨伞,伞下是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还要继续爬山吗?
她望着他的背影。
打伞的精灵似乎意识到了背后的目光,忽然转过身来。
贾思年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分不出性别的脸,像是美丽俊秀的少年,又像是英气十足的少女,他银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仿佛在雨中发出朦胧的光泽,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低头向她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