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意风的手心微微泛出热汗。
他没喝酒,那不是酒意逼出来,而是被一种莫名的紧张笼罩。
从在2003年时间节点,即将串起所有线索那一刻开始。
【旧主坟站,到了……】
仿佛一种直觉引发感官的记忆。
在2030年从“新主”手中逃离时,容珘留下的那句虚弱的暗示,此时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耳畔。
他被温午盏横抱着,假装昏睡。
但枫香山干净的空气、灼眼的色彩,以及“吱呀、吱呀”的门响,便是闭眼也能猜出方位。
……温午盏为什么来这里找容珘?
……纪越华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猜疑一旦起了头,便会在不觉间生根。
就算以为已经被磨灭了,现实却是,那疑虑恍若沉积的酒糟,看不着、还耐品,可一旦尝着,才发觉累积的醉意已经挡不住了。
庭院内,纪越华又唤了一声,几乎急促:
“姜意风!下来,有事问你!”
姜意风克制住咽喉的轻颤,一动不动。
温午盏抱着怀里的人,他这一趟是来找容珘算账的——旧主大人已经察觉被戏耍背刺了。
纪越华在他眼里就跟空气似的。
直到这会儿大声喝出“姜意风”的名字,温午盏才懒懒怠怠,瞟他一眼:
“做什么?别吵,没看他睡着么?”
姜意风倒是察觉出纪越华那不寻常的急切,按住下意识的反应,下一刻,两耳边就被两角被褥轻轻覆上。
“……”
好在没掩太严实。
两角被褥忽然悄悄抬起来,往耳蜗里摸了摸。
“…………”
他强忍下一阵激灵,只是耳骨还发着颤,对面的纪越华忽地一个趔趄,甩开散架的门冲过来。
姜意风只听到惊慌的脚步声,电光火石之间——
温午盏正要把纪越华置一边去,却听见纪越华咆哮了一声:
“姜意风!你怎么回事、你的介者怎么回事?晨昏里说的扩散源,你还没查出来吗!是不是你……”
突然间“嘭!”一声。
纪越华一时失声,像目击了什么可怖的巨物,独属于不可控级介者那滔天的压迫感席卷怒气碾来。
他拼死又吼了一句:
“你睁眼、看看你的介者!”
散架的门又“吱呀”一声。
下一瞬,整片温泉度假区,安静了。
姜意风再也装不下去——别把老同事给装死了——一睁眼,甩开被角,庭院空无一人。
他心里凉得倒灌,轻声问:
“温午盏,纪越华他人呢?”
温午盏眼看着怀里的人,唇色一点点发白,耳边的被褥挪到下颌,按了按他的唇。
半晌,似乎缓了杀意,轻声答:
“放心,送到异变区外,回荆边署了。”
姜意风看得分明,就是方才,眼前的介者才收了通过异处的灭顶压迫。
光影在这一瞬息间停滞,万物寂静,无处开声。
除却一句虚弱的回响——【旧主坟站,到了……】
姜意风好像对四面的寂静视若无睹,只是盯着温午盏。
他就着被他的介者横抱于深秋里的姿势,缓缓,下了决心,问道:
“温午盏,你是异变区的‘旧主’么?”
……
*
沪城荆边署代署长、介者应对所所长姜意风,疑似配合其介者,扩散介者气息并组织攻击人类。
经检测,由他的介者凝晶制成的靶向药,在全城投入使用后,出现人类受控的症状。
全线革职。
他和他的介者踏出枫香山异变区时,天色已晚,夜幕幽邃。
整片最西郊地带、西干道东北角与枫香林两个异变爆发点、以及上区姜家庄园,全部被包围。
姜意风跨出枫香山异变区,看到的包围圈最前排,便是各位熟悉的老同事。
往后排列开的人手多得出乎意料。
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每个面孔,都是此前被温午盏判定有问题、强行扯断联结的诸多老部下。
老熟人们各种重工热武,枪口对准他,屏息待动。
警笛呼啸,通讯器层层传讯:
【枫香山异变区、枫香山异变区,坐标异变东边界以南800米】
【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姜意风面色淡淡,抬起双臂,同时挡在老熟人们和温午盏之间,隔开两端。
在包围圈方向看来,他像一柄利剑,周身孤绝。
在他身后的介者看来,他像一块浮木,四面寂寥。
温午盏浑身发颤,冲上前揽住人裹进怀里的冲动简直泵上极限,却连一步都不能踏开。
姜意风就挡在他身前,向来意气锋锐的青年,此时抬起双臂,难说有无疲累。
“不用申请支援了。该去哪,走吧。”
四个SS级Alpha正要上前,南面山脚下,一个未成年小姑娘抱着一坨三花猫,似乎借了【瞳孔】能力,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一个不防闯出包围圈!
“姜意风、温午盏!”
蓝挽?!
前排迅速反应过来,正要阻拦,又瞬间被【记忆复现】回原位!
姜意风帮她挡开枪口:“蓝挽?不是让你跟着葛之遥和祝年余?!”
三花猫看着旧主大人那个脸色,惨“喵!”一声,往姜意风胸口蹦上去;
蓝挽眼疾手快捂住它,然后骤然——就连姜意风和温午盏都没反应过来——拉出他的两枚月长石项链!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