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婶也没坐稳,径直撞向了虞绛,束在脑后的发髻一歪,露出了原本被头发遮掩住的耳朵。
虞绛不经意一瞥,顿时吓了一跳!
六婶的左耳竟然被利器齐齐割断,只留下一个平整的切口,整只耳朵却已消失不见了。
她汗毛直立,然而六婶却毫无察觉,动作自然地整理好发髻,像没事人一样回答道:
“哦,我是来镇上找人的。家里有个亲戚,脑子有问题,平时我们照顾得挺好的,可她突然自己溜掉了。我们担心她一个人在外流浪,所以才上镇里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六婶断裂的左耳在虞绛心中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往反方向挪了挪:“然后呢?找到了吗?”
六婶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本来没找到,后来我家男人来信说,那疯子亲戚自己回村了。既然她回来了,我也就不用再找了。”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没问题,但虞绛却品出了一丝奇怪的意味。正当她想深入追问时,车顶突然传来一声“咚”的巨响,整辆车猛地颤了一下。
难道是山上的落石?
虞绛抬头一看,车顶的铁皮被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但那凹坑的形状并不规则,而是向四周延伸出了八条裂痕,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蜘蛛。
这蜘蛛的形状让虞绛感到一丝熟悉,她愣愣地盯着车顶……
恍然间,锈迹斑斑的车顶变得模糊,在虞绛眼中染上了墨一般的黑色,而那脆弱的铁皮也渐变成了厚重的木板。
“怎么回事!”虞绛惊呼一声。
但车上的乘客一脸平静,司机也不慌不忙,等到车顶的动静消失后,才重新启动了引擎。
然而,车子刚启动,虞绛就感觉到座位突然一沉,座椅下方失去了支撑般塌陷了下去。
她急忙拉开窗户,朝车后方望去,只见左后侧的轮胎已经脱落,正借着惯性孤零零地在山路上滚动。
“停下!车胎爆了!”虞绛大声喊道。在山路上爆胎十分危险,应当马上停车换备胎,但车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与此同时,她注意到车顶上的落石……不,是那蜘蛛模样的阴影,像个活物一般移动了起来。
“哒哒哒……”那巨大的阴影每在车顶上移动一步,脆弱的铁皮便被踩下一个凹坑。
尽管车顶上有不明生物,车子也只剩下三个轮胎,司机却依旧没有停下,反而加速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
“停下!太危险了!放我们下去!”虞绛透过窗户,看到车身紧贴着山路边缘,崖壁和车身堪堪擦过。车子摇晃得像拄着拐杖的老人,随时可能跌入万丈深渊。
虞绛觉得现在的处境极其不对劲,她下定决心朝后车门冲去,打算拔下安全锤,砸破车门逃生。
然而,当她伸手去拿安全锤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六婶。此时,车上的其他乘客也都站了起来,目光凝聚在她身上,表情愈发不善。
“别下车,外面不安全。”六婶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眼神中透露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威胁。
“耐心等一下,很快就到村里了。”
可在六婶和其他乘客的目光只让虞绛觉得瘆人,此时车顶又一次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凹坑又加深了。
趁着车身剧烈一晃,虞绛攥紧了手中的安全锤,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车门砸去。下一秒,透明车门上突然映出了她的身影,她手中的动作猛然一顿。
门上倒影出一个陌生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温婉、含情脉脉的女人,眉宇间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那……是她自己吗?
就在这时,六婶大力一扯,将她从车门旁硬生生拉了回来,牢牢禁锢住了她的手臂。
周围的几名中年男人也走近了,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把她死死按回座位上。
虞绛的脑袋一片混乱,她愣愣地回想着:
门上的倒影是谁?我是谁?阿鹂又是谁?
“她是我家亲戚,脑袋不正常,估计得了癔症。”恍惚间,她听见六婶这么跟身边的乘客说道。
“癔症?俗称不就是疯了吗?”周围的男人发出一阵哄笑,目光在虞绛身上游走,露出不怀好意的神色。
车顶又一次传来“咚咚咚”的声响。虞绛的脑子一团乱麻,她对其他人的谈话没有反应,却固执地抬头望向车顶。
布满凹坑的铁皮与墨黑的厚重木板不断重叠交错,她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车顶不像是车顶了,更像是一块齐整的棺材盖。
她忽然生出一个怪异而坚定的念头。
她想把它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