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玉回头看向鱼妖,见他只是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颓然之态,他方才忽然发力抵抗,应也是有了求死之心。
思及此处,便不对他再抱有杀心,将烛台放回了桌上,手腕一勾将符鞭收回掌中。
她看了看戴娇娇,又看了看缓缓站起身来的鱼妖,沉声说道:“念在你并未害人,我不杀你,但有一条你得记住,日后不可再来。”
鱼妖并未多说什么,久久凝视戴娇娇不动。
末了,他微弯了身子,出声道:“多谢。”语罢,转身化作一阵烟雾,渐渐朝着半开的窗缝散去。
夏侯玉将符鞭放在桌上,吹燃火折子,点亮了另一只未被敲碎的喜烛,端着烛台走到床前,盘腿坐在床上,看着戴娇娇道:“娇娇,我们谈谈。”
戴娇娇无言,只点了点头。
“方才那名鱼妖,你如何认识的。”
她沉默思虑良久,想着夏侯玉既然撞破了他来见自己,便也不觉得再有什么好隐瞒了,一五一十的说与她听了。
一年之前的某日,戴父腿疾复发难以下床,不可出海做事。
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因她家的境况也还算好,不至于一日不劳作便会没饭吃的地步。
不巧的是,戴父与一位熟客有约,约好了两日之后交上两百颗天然珍珠,眼下时限却已过半,第二日便要交货。
为守这一约定,戴父便让戴娇娇替他出海采集珍珠,用以第二日交于客人手中,做到不失信于人。
戴娇娇是家中独女,自小便跟随父亲出海采集海货,独自前往,倒也不算难事。
只是那日天气有些不好,海上微有一些薄雾,风也比往日要大上许多。
为了完成父亲所托,她也没有犹豫,依旧独自撑船出海。不想半路被一阵大风吹起的浪花打翻了船只,落入了水中。
她家也是一个靠海为生的人家,自是懂得一些水性,只是她落水之时撞到了礁石,当场便昏了过去,无法使出凫水的本领。
眼看就要沉落于海底,却被一只刚刚修炼成人形的鱼妖所救,送回了岸上。
鱼妖并不知道她家在何方,也不放心独留她在岸边躺着,于是陪着她直到醒来。
她醒来时正见他憨憨的蹲在身旁看着自己,回想起自己落水前的一幕,便知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她再三道了谢之后,依旧要出海去采珍珠。
鱼妖却是将她拦住,指着正在翻涌的浪花道:“现下已是涨潮时分,海浪太大,你不能出海。”
戴娇娇心系父亲所托,急急说着:“那怎么办,我家的珍珠还没采够,明日便要交货了。”
鱼妖看了她一瞬,好心的提议为她采回珍珠,让她在岸上等着。
她便也乖乖等着,不再强行出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见他循着此起彼伏的潮水游上了岸来。
上岸之后,他便将收纳于一张碎布之中的珍珠递交给了她,让她早些回家。
戴娇娇看了看手中的碎布,正与他衣角消失的布料吻合。
当即心下微动,想着应当要还他一件衣裳,便问了他的住处。
鱼妖听她问了,却是呆愣了片刻,随后便告诉她,她若要来找他,便在这海边唤他名字就好。
他说,他叫锦归。
自那之后,戴娇娇便常常会去海边找他,偶尔为他送些家常的吃食,并且亲手为他缝制了一件衣裳,说是赔给他的。
她也并未过问锦归其他,时常送礼来往,也只当是为了报恩罢了。
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拥有救命之恩的少年,自会另眼相待一些,不知不觉之间,双方便也互生了一些情愫。
然而,直到两个月之前,她却突然晓得了他的真面目。
戴家与夏侯家虽是表亲,却也因住处相对较近而偶尔有些往来。作为声名远扬的除妖师世家,夏侯烈也赠予过一两件克妖的物什。
两月之前正是戴娇娇的生日,戴父疼爱女儿,便送了一串用以克妖的手链给她。
她忙着喊来锦归给他看看,不料才将手链展出便见它泛起了一阵金光,直将他震开了几步,甚至还令他的脸上现出了一两瓣鳞片。
她也听着夏侯玉说过这串手链的功用,见此情形,自是明白那锦归实是一个妖怪。
她起初也是震惊,随后便有些害怕了,也不顾锦归想要解释什么,逃也似的离开了他。
在这之后,她便接到了富绅之子的提亲,因她也的确有几分姿色,在当地也是一位颇受青睐的待嫁之女。
再接着,她便没有再去海边找过他,因为她心中明了,人们对于妖怪之众,甚是厌恶与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