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不乐意,闭嘴也不乐意。
江寄川抬头看了江正林一眼,问他道:“为什么对我只有责备,是因为在旁人家当赘婿当累了,所以才看我千般不好,百般不是吗?”
“你说的什么话?”江正林瞪大了眼,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来的。
江正林是为了前途抛妻弃子的,那会儿所有的人都在骂他。这件事是他已经藏在心底最不愿被人提及的,没想到江浔声会拿这个来讽刺他。
他江浔声,哪有这个胆子!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别忘了是谁生了你。”江正林觉得自己的儿子肯定是疯了,不疯怎么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是我妈十月怀胎生下的我,您只不过贡献了一颗精.子。再说了,生而不养又有什么权利指指点点。”江寄川嘴笨,但反击的能力尚存,想要脱离苦海的信念也强烈。
如果没记错,江浔声的母亲进产房时,江正林还在跟狐朋狗友打麻将。离婚后江浔声害怕的烧了三天三夜,江正林却和林院长的女儿在商量婚礼,一次都没回来过。
日后江浔声被渣攻伤的体无完肤,这人还会为了从齐家捞些好处,劝他一忍再忍。
这样的父亲,已经不能用“父爱如山”来粉饰了,他给予江浔声的痛,远多于那点几不可见的爱。他的打压,他的嫌弃,他的棍棒,让江浔声从一个被父亲操控的木偶,变成了被渣攻操控的木偶。
“你……”江正林心下的怒火被江寄川彻底点着了,在他眼中谁都可以反抗自己,唯独江浔声,唯独他的儿子不行,“我看你该读的书不读,净看些邪门歪道,看了坏脑子!”
把觉醒当成出格,又要反过来骂他的平庸,多可笑。
江寄川闻言,面上带了些笑意,“我很好,遵纪守法,能吃能睡,不会给社会添任何麻烦。现在很好,以后会更好。”
父与子的关系,不该是主与仆的关系。
江寄川带着父母的期冀长大,知道一个正常的家庭该是什么样子。他从来不会妄自菲薄,轻易因为旁人的话就怀疑自己。
为了一点爱,让自己活得痛苦万分,是最不值得的事。他能养活自己,能给自己光明的未来,没有必要非在这个纠纠缠缠的环境里长大,耗光自己的理想和热情。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否定他,江正林也不行。原主江浔声固然懦弱,但不该被如此对待,而他江寄川也不应该延续当出气筒的义务。
“我是你爹!”江正林怒不可遏。
“我没反驳这一点。”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江浔声的父亲,他不会说这么多话。此刻江寄川的冷静,越发凸显出了江正林的不讲理。
“时间不早了,专家号很贵,我不耽误别人看病了,江主任。”
“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江正林气得一把摔了桌上的订书机。
这一摔,订书机正砸在江寄川的背上。
江正林看着江寄川,心下期待着他转过身来,哭着对自己道歉,说那出那句“以后再也不敢了”,然后他再勉为其难的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台阶下。
江寄川确实回头了,但眸中没有江正林期待的眼泪,而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镇定。他冷漠的眼神,像是一个旁观者在看一个疯子。
分明是一场对手戏,却像是头到尾只有江正林一个人在发疯。
江寄川垂了垂眸,原本想说一句“怒伤肝”,但想到眼前的人没心肝,索性没开这个口。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订书机,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开门,走人,一气合成,动作干脆的像是在做最擅长的手术。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会让他江寄川难堪。
江正林看着诊室敞开的大门,忽然有种失控的恐惧感。
.
卧室。
江寄川在一屋子破烂里挑挑拣拣,带走了电子产品和一些换洗的衣裳。
平板有些老,耳机丢了一只,但将就能用。
江寄川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还剩两千块。开学要交很多学费,他得抓紧时间挣点儿钱。
江寄川带着自己的全部家产走进一家咖啡厅,开始浏览网上的招聘。
对于他这个年龄阶段和学历,网上并没有太好的岗位。
江寄川坐了一会儿,打算去店里碰碰运气。
商场里招聘广告很多,但电话打过去后,大部分不是招满了就是不招暑假生。
正要打下一个电话,齐盈的电话就打来了。
“一声不响地跑哪儿去了?”齐盈一出书房就发现人不在了,忍了好一会儿才打过来电话。
江寄川坐在休息区的凳子上,垂了垂眸,“去了趟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地址。”
二十分钟后,齐盈出现在了商场。
他看见江寄川坐在凳子上,旁边放着个登山包,目光放空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不回家,在街上装流浪汉?”齐盈走过去说了一句。
江寄川抬头,正对上齐盈那张不悦的脸。
“我没有家。”江寄川道了一句,他在陈述这个事实,而非赌气。
他现在的父亲母亲都各自组成了家庭,未来那个四室一厅也会被要回去,成为另一个儿子的新房。
他的家在哪里?
“你没有家,今天是从狗窝里醒的?”齐盈没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