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离冷笑:"借我之手铲除异己,任将军的算盘打的太响。"
任烟辰突然欺身上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那你以为,我为什么留刘老三活到今晚?"
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就为了让你看场好戏啊。"
河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冷千秋不动声色地插到两人之间:"天快亮了,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扔河里喂鱼。"任烟辰微垂眼眸嘴角微翘,他看着冷千秋,眼神懒散又透露着一丝探索欲和侵略,"赤羯部的人会明白什么意思。"
柟州城东,军械库。
厉北离翻看着历年账册,眉头越皱越紧。账面上记载的五千套军械,实际库存不足三千。更蹊跷的是,所有亏空都标注着"剿匪损耗"。
"去年八月,一次剿匪就损耗弓弩三百具?"冷千秋指着其中一条记录。
乔明玉凑过来看了一眼:"巧了,那天赤羯部正好'劫'了一支商队。"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任烟辰拎着个酒坛晃进来:"查账呢?"他瞥了眼摊开的账册,"别费劲了,真的账本在秃发延枕头底下。"
厉北离合上册子:"任将军这么闲?"
"忙得很。"任烟辰拍开泥封,酒香瞬间溢满屋子,"来给各位送行。"
"送行?"
"刚接到军报。"任烟辰灌了口酒,"白狼部袭击了河西驿,杀了我们十二个驿卒。"他抹了抹嘴角,"按规矩,防御使得亲自去讨个说法。"
冷千秋眼神一凛:"这是陷阱。"
"当然是陷阱。"任烟辰笑容灿烂,"阿史那昆那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请君入瓮'。"
厉北离盯着任烟辰的眼睛:"还有什么其他的?"
"再也没什么了,我建议你活着回来。"任烟辰突然扔过一块铜牌,"带上这个,白狼部的暗哨不会拦你。"
铜牌上刻着一只狰狞狼头,正是白狼部的信物。
乔明玉吹了声口哨:"师兄好手段,连这个都能弄到。"
任烟辰没接话,目光却落在冷千秋腰间的玉佩上:"冷大人这玉不错,借我看看?"
冷千秋皱眉,但还是解下玉佩。任烟辰接过来对着灯光细看,指尖不经意擦过冷千秋的手腕:"上好的和田玉...可惜杀气太重。"
"还我。"冷千秋声音冷了几分。
任烟辰笑着递还玉佩,转身时却对厉北离低声道:"阿史那昆有个义子,应该非常合你胃口,那小子...专啃硬骨头。"
三日后,白狼部营地。
厉北离带着二十亲卫踏入营门,乔明玉扮作随从跟在身后。冷千秋则带着一队人马埋伏在谷口接应。
阿史那昆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左脸有三道狰狞的爪痕。他端坐在虎皮椅上,身旁站着个精瘦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任烟辰说的义子。
"厉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阿史那昆的官话字正腔圆,"只是不知,为何擅闯我部领地?"
厉北离亮出染血的驿卒腰牌:"这个人,认识吗?"
年轻人突然冷笑:"擅闯河西驿的奸细,杀了又如何?"
帐内气氛骤然紧张。乔明玉悄悄扯了扯厉北离的衣袖,示意他看帐外——十几个持刀武士正在靠近。
"看来白狼部是不打算讲道理了。"厉北离缓缓起身。
阿史那昆突然抬手:"且慢。"他眯起眼睛,"久闻厉将军武艺了得,不如与我义子切磋一番?若你赢了,老夫亲自赔罪。"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但厉北离知道,拒绝就意味着示弱。
"好。"
营地中央很快清出场地。火把噼啪作响,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沙地上。
白狼部义子脱去外袍,露出精瘦的上身,肌肉线条如刀刻般分明,他反手抽出腰间双刀,刀身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刀刃淬了毒。
"涂了毒?"厉北离挑眉,拇指轻轻顶开刀镡。
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怕了?"
厉北离不再废话,刀锋骤然出鞘,寒光直取中路!
"铛——!"
双刀交叉格挡,火星迸溅。年轻人被这一刀的力道震得连退三步,靴底在沙地上犁出深深的痕迹。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好力气!"
厉北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刀势如狂风骤雨般压下。年轻人却突然身形一矮,双刀如毒蛇般从诡异的角度刺出,一刀削向厉北离手腕,一刀直取咽喉!
"漠北狼袭刀法?"厉北离侧身闪避,刀锋擦着脖颈划过,带起一丝刺痛,"还掺了西域的路子。"
"见识不错!"义子狞笑,双刀舞成一片蓝汪汪的光幕。他的刀法不讲武德,属于乱拳打死老师傅,也完全没什么套路,却狠辣刁钻,专挑关节、咽喉、耳后等要害下手。厉北离不经常遇上这种野路子招式,毕竟他是从军营出来的。
厉北离稳守门户,刀锋划出密不透风的银网。金属碰撞声如暴雨般密集,围观的部族战士发出阵阵喝彩。
二十招过后,厉北离突然变招。他故意卖个破绽,右肩微微后撤。义子果然上当,双刀如獠牙般直刺而来!
就是现在!
厉北离身形陡然一矮,刀背自下而上猛击对方手腕。
"咔嚓!"
"啊——!"义子惨叫一声,左手弯刀当啷落地。他右腕以诡异的角度弯曲,显然已经骨折。但更惊人的是,他竟用牙齿咬住坠落的弯刀,一个翻滚逼近厉北离下盘!刀锋划过厉北离大腿,割开一道血口。
"妈的!疯狗!"厉北离眼中寒光暴涨,刀柄重重砸在义子太阳穴上。
年轻人踉跄后退,鼻血直流,却仍死死盯着厉北离。他吐出一口血,含糊不清地笑道:"厉家的刀...不过如此..."
厉北离正要上前,阿史那昆突然拍案而起:"够了!我们认输!"
义子不甘地瞪着厉北离,染血的手指在地上抓出五道深沟。厉北离收刀入鞘时,发现自己的手掌也在微微颤抖。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比想象中难缠得多。
"驿站的血债..." 厉北离刚想讨个说法就被打断。
"会有人偿。"阿史那昆意味深长地说,"但不是今天。"
离开营地时,乔明玉低声道:"那老狐狸话里有话。"
厉北离望向远处的山峦:"他在暗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当夜,柟州城防司。
任烟辰听情况报,笑得前仰后合:"阿史那昆这老东西,还是这么阴险。"
冷千秋冷着脸:"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任烟辰突然凑近冷千秋,"杀驿卒的不是白狼部,是赤羯部的人假扮的。"他指尖划过桌上的地图,"秃发延想挑起我们和白狼部的争斗,好坐收渔利。"
厉北离皱眉:"你早就知道?"
"猜的。"任烟辰耸耸肩,"不过现在有证据了。"他抛过来一支箭,"这是在河西驿找到的,赤羯部的制式。"
乔明玉垂首微微皱眉,突然插话:"师兄,你这两天去哪了?"
任烟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剿匪啊,不是你们说的么。"
他转向厉北离,"说起来,厉将军是不是该谢谢我?要不是我拖住赤羯部的援兵,你们今天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厉北离猛然醒悟,任烟辰根本是拿他们当诱饵!
"你!"
"别激动。"任烟辰按住厉北离的刀柄,"合作嘛,总要互惠互利。"他忽然压低声音,"顺便告诉你个秘密...谢家那位'故人',明天就到柟州。"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任烟辰半边脸隐在阴影中:"这次,咱们玩把大的?"
冷千秋突然拔剑抵住任烟辰咽喉:"你究竟站在哪边?"
任烟辰不躲不闪,反而迎着剑锋上前一步:"冷大人猜猜看?"鲜血顺着剑刃滑落,他却笑得愈发灿烂,"我也可以站冷大人这边。"
他的笑极其危险,奈何长得白净俊俏,所以打眼看过去他笑得并不恶劣,而更像是……风流。
城外荒原上,一队黑衣人正悄然接近柟州。为首的男子摘下斗篷,露出额角一块胎记——正是谢家“故人”,他望着远处的城郭,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厉北离...这次定要你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