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百官贺寿的队列中,厉北离一袭墨蓝锦袍,玉带上的银线绣着暗纹。他捧着锦盒走在武将队列最前,身姿挺拔如松。
"厉二公子今日格外精神啊。"岑子堰在旁阴阳怪气。
厉北离目不斜视:"岑太傅气色也不错,看来丧子之痛恢复得很快。"
岑子堰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被礼官唱名声打断。
寿宴进行得波澜不惊。直到献礼环节,谢珩突然出列:"陛下,老臣有本奏!"他高举奏折,"厉京商在西域擅自动用军饷,购置私兵!"
殿内哗然。厉北离握紧了拳头,却见冷千秋微微摇头。
皇帝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谢爱卿,证据呢?"
谢珩说着,从怀里掏出密信,"老臣收到密报..."
"巧了。"厉北离突然开口,"臣也收到密报。"他也从怀中取出铜钱,"谢大人可认得这个?"
谢珩脸色骤变。皇帝招手示意近侍将铜钱呈上,眯眼看了半晌:"永隆十一年...阳关粮饷..."
"正是。"厉北离上前一步,"当年有人用这种铜钱为凭证,克扣军粮中饱私囊。而铸造者..."他看向谢珩,"正是谢大人门下的钱庄。"
乔明玉此刻正站在宫外檐下,微笑着望向月亮,“今日的月亮真圆。”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岑子堰突然高声道:"陛下!此事老臣可以作证!当年谢珩确实..."
"岑太傅!"谢珩厉声打断,"别忘了岑二公子..."
“陛下!臣也有本要奏!天督府办案不力,臣的儿子与郭闻儒遇害案至今未破,冷指挥使难辞其咎!”
冷千秋立刻出列,掀袍跪下,“臣愿领罚。”
岑子堰:“天督府向来办案神速,怎的就这个案子……”
几人叽叽喳喳当廷吵作一团。皇帝重重拍案:"够了!"他看向冷千秋,"厉京商购置私兵和谢卿铜钱之事仍旧交由天督府彻查。但至于冷爱卿..."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自己去领二十大板吧。"
“臣遵旨。”
寿宴不欢而散。厉北离在宫门外堵住刚挨完打,一瘸一拐的冷千秋:"你怎么看?"
"鹬蚌相争。"冷千秋望向远处,"渔翁得利。"
乔明玉从阴影处走出:"二位大人可有兴趣听个故事?"不等回答便继续道,"从前有只狐狸,发现猎人要杀老虎,便在猎人箭上涂了毒,又告诉老虎猎人要扒它的皮。"
厉北离眯起眼睛:"所以?"
"所以老虎咬死了猎人,却因毒发身亡。"乔明玉轻笑,"狐狸得到了整片山林。"
厉北离突然明白过来:"你是说..."
"学生什么都没说。"少年行了一礼,"只是讲故事而已。"
厉北离望着乔明玉离去的背影,忽然道:"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但也更有用。"冷千秋转身走向天督府。
暮色中,乔明玉站在街角,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黑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蹭了蹭他的脚踝。
天督府内,冷千秋回来后便趴在硬榻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谷禾端着药碗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岑子堰这老匹夫..."
"慎言。"冷千秋咬牙撑起身子,"二十大板换案子移交刑部,值了。"
窗外传来三声轻叩。乔明玉拎着食盒进来,目光在冷千秋背上扫过:"学生带了金疮药。"
谷禾接过药瓶嗅了嗅:"沧州的雪莲膏?"
"大人好眼力。"乔明玉取出一个小瓷瓶,"还有这个,止疼的。"
冷千秋沉默片刻后,“谷兄,你到我的值房把我今日还未批完的文书拿过来吧?”
谷禾也看得出来这个意思是让他回避,他也很上道很自觉,“好,那就麻烦乔公子照看一下冷兄。”
谷禾出去后,冷千秋盯着少年修长的手指:"案子转到刑部了,他们如若查到你我也没有办法。"
"他们不会查到学生的。”乔明玉打开食盒,香气四溢,"学生猜,真想应该是岑三和郭闻儒...互派了杀手。"
"什么?"
"岑三怕郭闻儒泄密,郭闻儒怕岑三灭口。"乔明玉舀了碗鸡汤,"所以..."他做了个交叉的手势,"互相结果了。"
冷千秋突然抓住他手腕:"证据呢?"
少年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两封密信:"岑三的书童和郭府管家提供的。"信上清楚写着双方雇凶杀人的计划,日期正是案发当日。
冷千秋接过信细看:"字迹没错,但..."他猛地抬头,"这纸太新了。"
乔明玉微笑:"因为原件被学生烧了。"他取出半片焦黄的纸角,"剩下这点足够刑部交差。"
冷千秋当然明白是伪造的,却完美解释了案件疑点。
"为什么选择放过左延朝?"冷千秋沉声问。
“因为学生看大人并不愿将同门供出去……”少年向男人耳畔靠近,轻轻地说,“我便随了大人的愿。”
冷千秋并没有回答,他能说什么呢?他又有什么立场说呢?
乔明玉看冷千秋半晌不做声,便继续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当护天下无辜。"他轻轻放下汤勺,"学生不过...护该护之人。"
“你到底想……”
"说起来,"乔明玉突然打断冷千秋,"谢珩那枚铜钱..."
"已呈交陛下。"冷千秋皱眉,"但仅凭这个,定不了他的罪。"
少年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若加上这个呢?"翻开内页,赫然是当年谢珩与漠北使节的密会记录,详细记载了军粮换铁矿的交易。
冷千秋拿过册子,州判诧异地问:"漠北?你从哪弄来的?"
"郭闻儒的暗格。"乔明玉眨眨眼,"学生顺手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