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小姐,这几位是?”康德的目光在她身边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其中的两位他倒是有点印象,是那天同样在阵法中央的人。
“这位是圣廷的主教大人、尤因牧使还有格桑□□。”她向康德一一介绍着。
康德嘴角轻勾,将目光放到了那个就算在凶案现场也仍旧平静的人,这样的表现,如果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十分强大,那就是对这些……习以为常。
“主教大人,你对这个案件有什么想法吗?”
他的目光转向了正在验尸的医生,见他自死者胸膛中捧出插着玫瑰的心脏,就像是一个奇异的花瓶,他的眉心微蹙,竟然又有了新的花样。
“我吗?我对于这方面并不擅长,只能提供一些想法。”他带起了几分歉意的笑容。
“不用拘谨,主教,将你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吧。”康德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或许只是想用血液滋养出一株最美的玫瑰,血族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是吗。”他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饶是经手过不知多少案件的康德在听到这话时,都有些不适地蹙了眉。
他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审视与警惕,能够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的人,不管如何,都称不上是什么正常人。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看,花枝插在了人体的中心位部位,而她则躺在了花丛深处,如果没人发现,或许她真的会成为这里的花肥吧。所以,我只是在这之间产生了一些联想。治安官先生,我说过,我不擅长推理断案,这些听过也就算了。”
康德仔细端详着他的每一个神情,不错过任何一点变化,很可惜,他什么都没有发现,真的是他想多了吗?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简单。
“队长,死者的死因与之前的几起案件相同,身上没有其他外伤,还有,心脏上的那几枝玫瑰花明显不属于这个花园。”他戴着手套的手上拿着那几枝妖冶的花,被折断的根茎上还滴着鲜血。
“不,这是花房里的玫瑰。”阿蕾娜出声打断,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天杀的,她一眼就认出了那花是她家女王陛下花费重金才得来的珍品玫瑰,她的脸上出现心疼与气愤。
“阿蕾娜大人,我们可以进去搜查吗?”医生看她那副模样就清楚,女王陛下应该十分珍视那个花房里的花卉。
阿蕾娜沉默了,她纠结了一番,还是同意了,“行吧,不过小心一点,别损坏里面的花卉和植物。”
“放心,我们会小心的。”康德爽快答应,带着人就往花房走,阿蕾娜不放心,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去。
“先回去休息吧,我们在这里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易寒打开怀表看了眼,不到七点。
“哈~,真好,我去睡个回笼觉。”玛莎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一层水雾,困死了。
温蒂抿了抿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那边的尸体,如果不抓到那个血族,就会有人不断死亡。不过确实就像老师说的一样,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可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他们只能照着原路返回圣廷,玛莎看着前面明显有些神思不瞩的温蒂和宽慰她的格桑,看着他们回到自己的住所才开口。
“别说,主教大人,你还挺有艺术气息。”她侧头看向身旁的人,调侃了一句。
“很适合她,不是吗?”他抬眸笑了一下,然后握上了门把手,转动。
玛莎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门,仰头望着此刻的天幕,拂光微晓。确实,很合适,自罪恶泥沼中生长而出的花,致命而妖冶。
贝莉薇卡夫人,出身低微却成功成为了伯爵夫人,当时所有人都为此而感到惊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真爱。
当年龄增长,昳丽的容貌不再,夫人不再受到伯爵的青睐,甚至当众被伯爵的情人下面子。她知道自己的依靠只有伯爵,无法让他回心转意,便只能成为他不可缺少的助手。
借助伯爵的金钱与权力,她开始帮助他寻找与掳掠他看上的少女,她的识相与大度令伯爵满意,她成功保住了这个伯爵夫人的位置。
掌握权力让她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只想握住丈夫心的妇人,她的手上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筹码,那些沉迷于美色的男人,总是会将秘密轻易说出。
所以,她下手了,在自己的丈夫和一位情人私会时,他死在了床上,她继承了他的家产与势力。有时候,做一些事真的很简单,只需要泯灭良心与德道,然后,就能得到一切。
她的成功与财富建立在无数少女的累累白骨之上,建立在无数家庭的分崩离析之上,她早已忘却,自己也曾是被迫害的一员,她成为了新的加害者、刽子手。
花房中。
阿蕾娜盯着那些治安官们,防止他们毁坏了女王陛下的心肝儿们,她就站在那里,整整三个小时!
他们居然花了这么久才勘察结束,阿蕾娜此刻心里居然生出了些感激的情绪,谢天谢地,他们终于结束了。
她跺了跺脚,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女王陛下的宫殿中赶去。
“女王陛下。”她俯身在门外轻轻喊了一声,带上几分小心翼翼,毕竟,侍从通报时女王陛下还砸了一个花瓶。
“进来吧。”她威严的声音中难掩疲惫。
阿蕾娜躬身进入宫殿,女王陛下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而她没有动过一下。
“事情怎么样了?”她微阖着眼,抬手揉着额头。
“经过治安官的调查,确认了凶手仍然是那个血族,死者是……贝莉薇卡夫人。”
“贝莉薇卡……她的住处离我的王宫可是隔了小半个都城,那个血族,是在向我示威,他以为这就能恐吓我吗?”女王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对了,陛下,玛恩主教希望我带些话给您。”
“哦,玛恩?他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女王眼眸微挑,带上了几分兴趣。
“他说,既然血族已经狂妄到把手伸进王宫,那就务必要保护好女王陛下,圣廷会派人值守陛下您的宫殿。还有……血族蠢蠢欲动,人类必需要做好与之一战的准备。”阿蕾娜面色凝重。
她拿着刀叉,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那盘沙拉被她彻底搅乱,她才淡淡开口,“准备着吧,你派人私下征召各地的人手,去吧。”
“是,女王陛下。”
*
每隔几天的时间,王宫中不知道哪个角落就会冒出一具尸体,侍从们从原先的大惊小怪到后面的面不改色。
每当夜晚降临时,王宫中的守卫都会严阵以待,在寂静的夜晚中,只有甲胄摩擦声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易寒坐在黑暗的房间中,月色穿过阳台的玻璃门洒在地上,他抬头看着那轮孤月,轻叹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艾里安。
“女王陛下的宫殿守卫森严,今夜,一切小心。”他站起了身,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摆。
“放心,我会完成你所想的一切。。”艾里安看着背对着月光,隐在夜色中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安。
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拥抱着他,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愿你一切顺利。”他将手轻放在他柔顺的银发上,轻轻捋了捋。
他松开了手,往阳台而去,在离开前,他不舍地看了他一眼。
易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摘下了一直挂在他颈上的项链放在桌上,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住所,踏入了夜色之中。
艾里安的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穿梭着,他在王宫里来来回回几趟,早已对这里的路线了如指掌,他最终静静立在了离女王宫殿最近的一座建筑之上,黑色的斗篷仿佛要与夜色融合。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巡逻,然后轻轻落在了一棵树上,静静等待着防守的空隙。
在两方接班的一刻,他的身形快速掠过,就像是一阵风,守卫只是疑惑地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就继续巡逻。
他快速闪进了窗户,宫殿的空间很大,他落在地上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摸索着向卧室的位置而去。
女王正坐在书桌前处理文件,背对着他,毫无知觉,将弱点完全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他眯了眯眸子,尖利的指尖刺向了她的后心口,一道光芒却自侧面而来,他堪堪躲过,手上却被灼烧了一片红,他诧异地转头看向那边。
一个他最熟悉的人,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的人,他的瞳孔骤缩,而在这怔愣间,他自腰侧拿出了火铳,枪口对准了他。
“嘭——”枪口冒着烟,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耳侧而过,他的兜帽落下,他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
而原先本应该坐在书桌前的女王陛下从另一侧的暗室中走出,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的血族,她的视线又转回了拿着火铳的主教,眼神里带着探究与怀疑。
书桌前的“女王”转过身,她看向了这个残忍嗜血的凶手,呼吸一滞,她几乎呆愣在原地,温蒂不敢相信,竟然是他,这怎么可能呢。
易寒目光微敛,抽出了身侧的银剑,速度极快地向着他进攻。
原先有武器的时候,两人就打得不相上下,现在的艾里安空无一物,只能狼狈地躲避着,而他却步步紧逼,像是真的想要将他斩杀在这里一般。
艾里安现在只想逃离这里,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向他问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边打边退,回头看向了窗户的位置,那里却隐隐泛起一阵金光,是提前布置好的阵法,看来跑不了了。
艾里安的目光有些悲伤,他真的想要他死吗?所以设下了这个天罗地网,可是……为什么呢?他想要杀他,不需要这样。
在他思绪飘远时,旁侧一剑劈来,他下意识抬手反击,手上……有些温热,他有些僵硬地看着对面的人。
他的手指深深嵌入了他的肩膀,红色的血液瞬间侵染了他白色的衣袍,然而他却面不改色,冷冷地看着他。
艾里安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要抽回手,却被对方死死握住,他捏了捏他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指,他在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让他走,用戒指吸收阵法的能量。
他抽回了手,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窗户而去,阵法只是轻微一闪便黯淡下去,他跳出了窗户,逃之夭夭。
易寒捂着肩膀上的伤口,他背对着所有人,嘴角微勾,转瞬即逝,似是不甘心一般,举着火铳又射出几枪,不过都没有射中他,只是打在了附近的墙上。
温蒂似是才回过神,她慌张地上前扶住老师,“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他闭了闭眼,轻叹口气。
“玛恩主教,我需要你的解释。”女王陛下大踏步走到了休息的座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十分抱歉,女王陛下,是我的失职。”他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恭恭敬敬地向着女王行了一礼。
“女王陛下,老师他也不清楚这些。他可能只是被费尔曼骗了。”温蒂有些着急地解释。
“温蒂,别说了。”他低声说着,然后转向女王,“这件事与温蒂无关,还请女王陛下让她回去休息吧。”
“出去吧。”女王左手撑着下颌,不耐烦地摆了摆右手赶人。
温蒂抿了抿唇,看向了老师,他只是冲着她颔首,她不得不退出宫殿,但她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等待在外面。
“呵,玛恩,你故意支开那个小姑娘,是想和我谈什么?”她嗤笑一声,目光上下扫视着这个人,像是想要借此看透他的内心。
“女王陛下,费尔曼背叛了我,我手中的资产自然也无人接管,还烦请陛下代为管理。”
女王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扬着下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审视着他,目光坦诚,没有丝毫为这些即将失去的巨额财富而感到不舍与心疼。
“我同意你的请求。至于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了,但以后,可没这么容易了。”
她淡淡地拨弄着自己修剪得当的指甲,语气随意,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显而易见。
“那臣下就先告退了。”他微微俯身行礼。
“嗯。”她轻哼一声,又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肩膀上的伤口没有按压与及时处理,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小半的衣服,因为失血,他的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玛恩主教受伤了,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别强撑着。”
“是。”
易寒垂着眸,自宫殿中离去,他抬手按压住伤口,脸上没什么情绪,没有痛苦亦没有脆弱,只有惨白的唇色泄露出了他此刻的情况。
“老师,我给你治愈伤口。”
温蒂见他出来了,脚步匆忙,几乎是小跑着过来,从来冷静镇定的少女却在此刻惊慌失措。
她拿出了法器,握在左手中,右手轻轻放在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轻微的明光萦绕在伤口周围,她紧紧蹙着眉,一直到她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才放下了手。
“老师……是我没用,我没办法,没办法治好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还带上了几分哽咽。
“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径直离开了。
【宿主,你流了好多血,要不要系统商场的药啊?】666跳了出来,看到自家宿主的伤口,差点没吓死。
【不用,我有自己做的特效药。】
666甚至能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听出他此刻的虚弱,要是宿主平常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开始讽刺它了。
【宿主,这不会就是你说的大戏吧,哪里有意思了。】666的数据流做出了一个哭丧着脸的颜文字,????﹏???????。
【这个反转难道没意思吗?我觉得很有趣啊。】
666看着宿主现在竟然还有空笑,觉得他的心未免也太大了一点,不仅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还直接背刺了反派,这是硬生生把一手好牌彻底打臭了啊。
【宿主……全场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吧。】666这下是彻底无语了,他不会真的觉得这很好玩吧。
【真可惜。】
他已经回到了住处,单手艰难地推开了门,去抽屉里翻出药和纱布,拿着东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脱下衣服,用清水清洗后再用酒精消毒,他只是微微蹙眉,原先就苍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一个人上药,一个人缠好纱布,他又回到了这种熟悉的状态。
或许是失血过多,他直接侧躺在了沙发上休息,灯光一直从黑夜照到了白天,平静地看着这个形单影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