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营棚里坐了下来。
乐猰:“你……睡醒了?”
相师扯着嘴角,尴尬一笑。不提这件事情还好,万一被乐猰知道自己拆了他的屋子可怎么办,于是相师立刻转移话题:“你知道孟姑娘吧,她说一个拉瓦片的客商是之前袭击过她的盗贼,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乐猰道:“自然有,她和她父亲被抢劫了之后,就同我说过那些人的模样。抓了几个人审了又不是,一直没找到犯人。”
相师道:“她一开始不知道那人是客商,只是看见了他手臂上的咬痕。等那男子说出自己只是客商,伤口是被狗咬的之后,路人都说她认错了。”
乐猰道:“你觉得是那人吗?”
相识道:“我在他身上打了一枚符篆,应该能找到他。”
乐猰道:“怎么找?”
相师想了一会儿,道:“你把你的手给我吧,我给你写一个相引符,那人会自动的到你这里来。”
乐猰迟疑片刻:“为何不直接写你手上。”
相师摇头晃脑,话语中有些故弄玄虚的味道:“血肉招血肉,草木引草木,死物诱死物。”
意思似乎是在说凡人的血肉之躯之间才能吸引。乐猰沉默了片刻,拿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
相师道:“你有伤啊,这怎么写?另一边儿。”
乐猰拿出另外一只手,脱下手套,一股血和草混合的味道传来。相师蹙眉:“这只手也有伤?!”
乐猰道:“上次黑气作乱的时候沾上了,一直没好。”
相师怔住,豁然起身,开口道:“再晚点,可没把你手废了!”
伤口已经溃烂了。
相师走到面前,把他的绷带撕开:“那是魔息啊。长官,你不是纵览了很多典籍的吗?没听说过魔息?”
相师摸向自己的药瓶,结果想起来木犀草已经没了,泄气道:“算了,待到用时方恨少!”
乐猰一言不发,狐疑地看着相师。
相师道:“你叫个下属过来吧,我写他手上。不出一刻,那人便会被吸引过来!”
乐猰听相师的叫来下属,相师把着那卫兵的手,沾了点热乎乎的灯油就画了起来。
乐猰盯着那卫兵,待写完后,他厉声道:“你脸红什么?”
相师这会儿才发现,因为这身还算韵味别致的女相摸了卫兵的手,卫兵脸红的就像被煮熟的螃蟹一样。
在相师打算逗弄卫兵之前,乐猰让那卫兵退下,告诉他如有发现速来通报。
相师无辜地耸了耸肩,他的女相和男相眉眼相似,不过骨相更流畅,一头如墨乌发搭着,显得格外柔情似水。世间最独特的美乃是雌雄莫辨的美,俊与美兼备,形与神皆有,可杀人于无形。
相师看了一眼乐猰溃烂的手,似乎在想办法并且想到了:“手来。”
乐猰探去。哪知相师抓起他溃烂的手,用自己的双手摩挲起来。
乐猰惊道:“你——”
相师一脸平静:“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不错,随着轻搓慢揉,疼痛在慢慢减轻,血腥味也退散了。
楚楚动人的女相,柔弱无骨的玉手,外加纤薄的身子站在他面前晃荡。相师知道乐猰在想什么,一语双关道:“忍忍吧,等会儿就好了。”
乐猰英挺的脸颊已经白了又黑,黑了又白,他还不忘努力自持。相师忍俊不禁:“要不等难民退了,找个夫人阴阳调和一下吧。对别人好点,别老在外面跑。”
干柴上面纵烈火,你可真是个好人呐!
乐猰无奈,求他道:“相师道长,请变回去吧!”
相师最后施了力,将乐猰的手丢开,乐猰的手上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
“握个手而已。”相师长叹了一声,若有所指道:“都喜欢这副样子,我可不喜欢啊。”
乐猰见伤口完全恢复,惊异非常:“有劳了!”他还将相师那句语带埋怨的话也听进去了,竟开口道:“我也不喜欢,还是原来的样子更好。”
相师闻言爽快一笑,转身之间又已经是宽袍大袖,头戴铜花面具的样貌。他拍了拍自己的双手,隐隐蹙眉。看来他也只是把乐猰身上的魔息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压制内化,好在魔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乐猰看着他的样子,不由一怔。
相师平复了下,抖了抖袖子:“还是这样自在一些。”
乐猰扶额:“能换那个样子吗?这样出去不免会被别人拿住来领赏钱。”
相师一怔,他似乎又换了样貌。
乐猰起身,走到他面前:“从前听闻蜀地有艺人通晓换面神术,他们和相师道长比起来,也略逊一筹。”
相师正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男人脸,没有棱角,没有线条。若是放在人堆里面,绝对不会被看第二眼。这样的脸,正是之前在月神庙中,相师取下面具给乐猰看的那一张。乐猰极其聪明,当时便知道这张脸是假的,感觉受到了欺骗,负气地一走了之。
相师笑逐颜开,转过身来对着乐猰道:“给你看的都是假面,你为什么说相信我?”
乐猰道:“人是真的便无妨。”
相师“唔”了一声,对此回答颇感意外。
“那么也不能叫我相师了吧。”
“玉蟾此名,如何?玉蟾兄?”
梦游玉蟾宫,朱扉钉金铜。玉蟾宫主人自称玉蟾,也算不得有错。相师怎么想也没想到,乐猰竟能不假思索地说出他曾经的名号。不巧的是此时此刻,营帐外传来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