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雨自子时起,由骤转疏,断断续续的落了近两个时辰,临到了清晨时,云消雨霁,倒是洗的天地间一片澄澈。
钟煜分明一夜未眠,脸上却是神奇的不见半点疲色,他早早地叫翡翠给他打了水洗漱,又换了一身收袖口的劲装,头发随意的扯了一条墨色的发带束了个马尾,竟是要准备出门。
翡翠:“?”
翡翠吩咐了手下的小丫头将洗漱之物收拾了端走,她问钟煜道:“少爷你要出门?”
钟煜点点头,也没有具体说要去哪里、做什么,他只是道:“人太久不动弹,骨头就容易朽。趁着现在太阳还没出来,天气还算凉快,我出去松松筋骨。”
翡翠:“……”
松松筋骨?
……是她所理解的那个松松筋骨吗?
翡翠有一些不敢置信。她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钟煜:“可是,少爷你不是……一贯都不喜欢练武吗?”
钟煜:“……”
钟煜一摊手,淡定的道:“是。我也没说我喜欢啊。”
翡翠:“那您今天怎么……”
“两码事。”
钟煜竖起两根手指,他轻轻地摇了摇手,说:“喜不喜欢,和去不去做,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练武这种事……与读书一样,哪怕是天赋再高,想要成为人上人,就需得先吃苦中苦。这世上从来也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
前世的慕襄天赋优异,根骨甩了钟煜这辈子不知道多少倍,饶是如此,他几十年来所付出的心血与汗水,也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换言之,上辈子慕襄已经兢兢业业的苦练了一辈子,他固然是有所成,——放眼世间,除却慕灼这个生来天赋近妖,不可超越的存在之外,论单打独斗,慕襄已无敌手。
可结果呢?
生死一瞬,枯骨而已。
人生来是空,死去也是空。除却那折磨人的记忆外,他再也带不走其他任何的东西。
对于练功这件事,就慕襄而言,他其实也说不上喜欢和讨厌。
除却对于慕灼的感情之外,在其他的事情上,慕襄一贯都是看得很开,活得十分潇洒的。
就好像是他努力的练功,一是因为他有天赋,二是他有一个很好的恩师,至于三么,……大抵是源于他那个不论学什么,都兢兢业业的小师兄吧。
人总是会这样。渴望着亲近自己喜欢、崇拜的那个人。不论是从何种方面。
天赋之所以谓之天赋,就是因为它是天生的。慕襄知道,自己就天资这方面,是注定一辈子都赶不上慕灼了,所以他也不会因此而自苦。天生的东西没有办法改变,他就只好在后天竭尽全力的努力,不求能够追得上,至少,他不想要被自己渴望的那个人,甩开太遥远。
也正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所以上辈子的慕襄,才能够对一件,远远达不到令他感兴趣的事情,如此的刻苦。
而这一世,……钟煜没有那样的目标啊。
在过往的记忆,还相对清晰的时候,钟煜就自己给自己检查过全身的经脉根骨,最后,他十分平静且坦然的接受了,自己这辈子注定很废的事实。
——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钟煜当时,甚至多多少少的松了一口气。
当一个普通人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不用背负责任,也没有任何的压力。而就以钟家的背景来看,他与慕灼在各个层面,都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如无意外,这一生,这一世,他们都不会再相遇。
隔了仇怨的两个人,死生不见,便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轮回一世,钟煜终于活明白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
该是他的,不用强求也是他的。不是他的,他再强求也无用,反而落得个反目成仇。
着实是,很没必要。
人要是钻了牛角尖,除非是他自己退出来,否则,十头牛也难回心转意。
同样的,他若是肯自己退出来了,那么海阔天空,再回头想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就,恭喜上岸吧。
钟煜怀抱着如是心态,就这样心安理得的,淡定当了二十年的咸鱼。
咸到钟淮数次恨不得抄大棍帮他翻面都无济于事的那种咸。
钟煜:躺平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