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钟煜的眼睛,很轻易便可一目了然。
而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反应,也僵硬得极其坦诚。
莫说是断袖了,抗拒成这样,且一而再,再而三,江离简直都快要怀疑,钟煜他不是断袖,而是恐断袖。
江离思绪又转,当年慕襄与镜璃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再一次复现在他的眼前,江离蓦的一阵反胃,下意识便一把推开了钟煜,侧过头去,微微的动了动嘴唇,到底是胃里没有东西,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钟煜有时候想,自己大约真的也是挺绝的。
他愿将这称之为心有灵犀。
哪怕江离背对着他,哪怕从表面上看,江离没有任何的异常,但钟煜就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敏锐的察觉到,他有所不适。
钟煜站起身,却又没有完全的站直身体,他微妙的略略弯着腰,拿茶杯,给江离倒了一盏温水。
钟煜将茶杯送到江离的唇边,他说:“我早就和你说了,少饮酒。”
然后,“多喝热水。”
江离:“……”
短暂的身体不适过去,江离的心理上,却还是仍旧沉浸在当年那段恶心的回忆里,即便是无法确定的事情,但是看着钟煜这个高度疑似慕襄转世的人,恨屋及乌,一时之间,他实在是很难对其有好脸色。
江离挥手打掉钟煜手中的茶盏,他眉头紧皱:“我不喝!”
钟煜:“……”
钟煜深呼吸一口气。
他告诉江离:“这茶杯是成套的。”
言下之意,江离打碎了这一个,剩下的一套茶具,就全部都废了。
江离:“……”
江离委实是不曾想到,钟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毕竟,他的人生至今,的的确确,尚且不曾遇到,要与他清算一套茶具的人。
江离只觉得好笑。他对钟煜道:“我赔给你。”
钟煜摇摇头,说道:“你赔不了。”
“的确,这套茶具,它并不是什么古董珍品,也值不了多少钱,但你可有想过,你随手砸的,或许是别人用惯了的喜爱之物,不论贵贱,这世上,都再没第二件了呢?”
江离:“…………”
江离的心头,缓缓的生出了一个问号。
是。他不能否认,钟煜说的话,的确是有他的道理的。可是,可是,……为什么,这样的道理,从钟煜的口中说出来,却就是能有一股,……莫名的酸味儿呢?
江离不由得一阵恶寒,心头原本的烦躁怒意,此刻倒是反而被打散了不少。
他沉下心来,耐心的问钟煜道:“所以,我现在已经把你心爱的茶杯打碎了。钟煜,你说我赔不了,那么,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呢?”
钟煜:“怎么办?”
钟煜哪里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刚才那段矫情的小作文,本来就是为了矫情而矫情的呀!不过就是一个茶杯,按照钟煜的屯鼠性格,倘若当真是他的心爱之物,他怎么可能不好生的收藏起来?会摆在明面上日日用着,难免磕磕碰碰的东西。必定都是无关紧要的物件呀!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了口,而江离他又如此的自觉——
钟煜:有杆子不上非人也!
于是,钟煜说:“实不相瞒,我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办。杯子是死物,人却是活人。我总不可能,当真为了一个死物,来与你这样活生生的一个人纠缠不清。这样吧。倘若前辈你是真心想要赔我,那么这桩事情,便就暂且先记着,权当是个人情。至于以后该怎样用这个人情,我们就放到以后再说。”
“但倘若,你方才说赔,只是一时赌气,说说便罢的,那,”钟煜说到此处,竟然一声叹息,他黯然神伤道:“那碎了就碎了,总不能再一片片的粘起来,不值几个钱的物件儿,总归这套也没用了,不如就送给前辈你摔。——那案上的茶杯茶壶,前辈你若有兴致,就都拿去摔了吧。也免得我不知什么时候,就一回头一抬眼的看见了,徒添伤心。”
江离:“……”
江离:“…………”
江离沉默的注视着钟煜,平静的听完他一番声表绝佳的表演。
而后,……江离终于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钟煜……”
江离眉眼之间原有的阴霾,此刻竟是彻底的消散了个干净。他双手轻轻地按上钟煜的肩头,眼眸中,是难得的轻快笑意。
江离悠悠的,缓声对钟煜说道:“人啊,……多多少少,学会见好就收。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