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自己冰冷的声音，他对她说：“宋小姐，请自重。”
他很抱歉。
但他厌恶的其实并不是她，而是在迷雾重重之下，被安排的命运，以及难以窥探真相和不能逃离的自己。
——
签约仪式后是茶歇时间，陆延同合作伙伴们商谈结束，正在等候最后的合影留念环节，就听见有人在一旁闲聊了。
“听过唔娱影业的刘总最近有些不顺啊？自从上次在宴会上出丑后就像是犯了太岁，自己投资屡屡失利，官司缠身不说，他老婆还不消停，居然跑去影视城找小情人的麻烦，闹的动静还不小，最后怎么着？被拘留了！真是不嫌丢人哟。”
“要我说啊，男人在外面拼事业，辛苦打拼，养几个红颜知己纾解下压力又怎么了？闹得那么难看，可见不是贤妻，妨害财运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老刘当初起家他老婆家里是出了不少力的，他在家里可硬不起来。你说这老刘也是，明明知道家里母老虎不是盏省油的灯，出去偷吃还不把尾巴藏好，一点也不知道收敛，都传到他老婆耳朵里了，这不是打人家的脸么？”
“哈哈哈，色字头上一把刀，刘总这些年闹出的绯闻还少吗？前年他捧的那个小明星还去他公司逼宫呢，不也被他老婆收拾了嘛。这次他又看上的哪个小演员呀？”
“他这次看上的可不是演员，听说是个编剧，好像姓宋，略有几分姿色，之前出了几部剧，小打小闹的，数据也还行。这次她的剧本《明月寄相思》居然被轻舟经纪看上了，说不定是只潜力股。不过可是个硬茬，先前就是这个女人起诉老刘要钱，还让法院强制执行。”
“你一说是编剧我就想起来了，这个女人我有点印象。她这两年好像很缺钱的样子，到处找人自荐剧本，只要钱给到位了甚至可以不要署名，我的经理还给我递过她的本子，我看了下的确有点水平，但她的剧本拍摄成本过高被我给否了。没想到还能跟老刘联系在一起，老刘可不大方哈哈哈。”
“既然姓宋的这个女人爱钱，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儿嘛？这样的女人咱们见得多了，就是要钱嘛，送些珠宝首饰什么的值几个钱！这刘总啊还是格局不够大，怎么就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够丢人的嘞……”
“诶，说起轻舟经纪，他们最近上映的几部电影又是大赚，看的我都眼红了。叶清言真是有两把刷子啊，投一部爆一部，我怎么就没这好运气！老子去年投的那部电影，花了上千万请的小鲜肉居然偷税漏税被封杀，那部电影现在还在AI换脸呢，别说回本了，让老子少亏点就算是烧高香了。”
“叶清言可不是一般人，人家的格局可是不小，这次被爆出来十年如一日匿名捐款助学，正儿八经做慈善，可不是装装样子的那种。最近还去了非洲做义工，当了什么亲善大使。怪不得人家有这个运气挣钱呢，有头脑，还心善，这样的人做什么事业都会成功的，谁要是能把她娶到手才真是有福气……”
陆延面无表情地听着，甚至从这些人的谈论中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真是非常巧合呢。
他刚办完正事，就听到了旁人对她的议论，恰好他们曾与她有交集，又恰好他们对她都持有负面评价，仿佛这样的联系就是为了强化对其评价的可信度一般。
又是非常凑巧地，他们还对叶清言高度评价。
尽管很多人都喜欢她，但在他们的语境下，刚好对这二人进行谈论，真的那么正常吗？
客观来说，宋知微同叶清言并不具有相同的社会地位，可他们却偏偏一前一后，一个正面一个负面地，刚好在他能听到的地方对二人进行评价。如此强烈的对比，让他不得不怀疑，真有这么遇巧吗？
简直像是一群NPC，被“它”安排着来到他的身边，刻意让他听到这些信息。
“它”似乎想要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宋知微是一个空有美貌，却肤浅，爱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的女人。而叶清言完全与之相反。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了。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见她。
他想见到宋知微。
在今天遇到的这场“巧合”之中，他想，他好像明白她们的区别了。
同样是没来由的好感，可他先前却没能区分出这二者的差别，所以他一并抗拒，一同排斥。压抑着自己的内心，想要远离一切可能导致失控的源泉。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说，他的人生轨迹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安排着的，那么“它”的取向就很明显了。
在众人的眼中，叶清言美貌，智慧，善良，谦逊，能力出众，家世显赫……简直是完美的化身。在他的视角，这么完美的叶清言却曾经不顾危险舍身救过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事业前途，她深爱着他，善解人意地无条件支持他。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考虑，他都应该喜欢叶清言，理所当然地爱上她，只有她才与他最为相配。
而宋知微则相反，她的每一次出现，在他的印象里都是负面的。第一次见面，她同一个陌生男人纠缠，举止亲密。第二次见面，她被指控为第三者，千夫所指。甚至哪怕是在别人的言论中，她也肤浅，爱财，富有心机，简直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他应该同旁人一样，看穿她虚伪的真面目，批判她，指责她，然后远离她。这样的女人，不该与他有任何联系。
以这样明显的差别待遇，如果“它”有所取向，那么一定是形象完美的叶清言，而非是饱受恶意的宋知微。
他想，他终于可以承认，自己对宋知微的在意不是被强加的，而是源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