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岘迅速抛出一枚金光符,金色丝线状的大网将贺渠和自己笼罩在内,形成个碗状的保护罩。
顷刻间,郑子安的符已成形。
水晶穹顶之下,数千枚施洛华水晶突然集体震颤,发出尖锐的共鸣音,苏岘清亮的瞳孔中倒映出第一缕紫电——
“轰—!!”
那不是寻常的雷声,是无数道雷霆在密闭空间内同时炸开的爆鸣。
天花板上的智能调控系统瞬间过载,所有水晶迸发出刺目的蓝紫色强光,将整个帝王厅照得如同白昼。
金丝大网被雷法击中,顿时缩小了好几圈,荡出层层涟漪般的电光,摇摇欲坠。
苏岘咬牙抽干体内所有灵气,将金光符催动到极致。
一道、两道、不知挡了多少道。
眼见雷光开始渐渐势弱,苏岘鼻子一热,血滴“啪嗒”掉落地面,光罩终于撑不住,熄灭了。
蓝紫色的电光在贺渠魂体表面游走,缠住了他的周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将他灼烧得支离破碎。
每次蓝芒闪烁,他的魂体就暗淡一分,不过眨眼的功夫,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光芒也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倒是他自己似乎毫无所觉,只微皱着眉,满脸担心的望着苏岘。
苏岘一咬牙,再顾不上许多了。
莫问反手一挑,剑尖自眉心处划过。
血痕立现,再高高举起剑身到贺渠的头顶,替他挡了最后那根紫雷。
左手结印,消除一切杂念,苏岘放开了自己的灵台。
“引!”敕令
赵棠躲着四处乱闪的电花,好不容易摆平了那几个黑西装,转回头一眼就是这个局面,急的亡魂直冒,狠狠扑了过来,嘴里低骂:“你个臭小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贺渠的魂体受禁术所召,从苏岘眉心侵入他的大脑。
雷法因为失去了目标,霎那间消散殆尽,只有苏岘的身体,晃晃悠悠的倒在了赵棠的怀里。
“怎么就用了呢?不是说迫不得已的时候,完全没办法的时候才用么?我已经废了,师父把希望都寄托你身上,结果你又……”
苏岘彻底晕眩前似乎还有些意识,听着师兄抱怨竟然回了嘴:“……师兄,我替你挨骂好了,没关系的,我只是……”
只是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最后半句没能说出口,却被贺渠完整的感应到了。
在他受到雷击,痛到快没有知觉的时候,眼前一片蓝紫色中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仿佛是一道红色的锁链,直接穿透了他的灵魂,将他与苏岘的灵魂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下一秒,他的魂体被血链猛的一拽,全然没入了苏岘的体内。
灵台之内,一片混沌。
贺渠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仿佛坠入无尽的深海,又仿佛飘在深谷的半空之中。
四周寂静无声,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他茫然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我只是,只是好像有点喜欢他了。”
这是苏岘的声音,可他在说什么?
他好像……喜欢谁?
到底是谁?
还没等他想个明白,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裂,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六岁的苏岘被丢弃在公园里,天已经黑尽了,他却又冷又饿,哭得无比委屈,双眼朦胧中,梅浅递来了一包辣条。
……十二岁的苏岘,羡慕的看着成群聊天玩耍的同学,孤零零坐在教室最角落的位置,一整天也没人和他说上一句话,反而成群结队的私下蛐蛐“……天煞孤星,他爸妈都不要他了。”
……十七岁的苏岘,发疯一般冲进医院,仍然没见到梅浅最后的一面。为此,他决心休学一年专研玄学,想给养父招魂。刚同意在一起不到一周的男友,冷冷甩出了分手宣言。
……前几天灵车被抢之时,苏岘望着自己的侧脸,心里想着这人真的有点帅。
……昨天的苏岘,和赵棠在内室里学会了禁术,对方告诫他:一体双魂是逆天之事,一旦施法成功就再也引动不了灵气,符法修为等于全废,而且双魂纠缠时间长了,人会慢慢失去理智,直到最后,精神彻底崩溃,必须慎之又慎。
……刚才的苏岘,毫不犹豫挑破了眉心,用禁术接引他的生魂入体,用自己的精魄血肉滋养他,保护濒临消亡的他。
……
贺渠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这些,全是小神棍的记忆?
不,不仅如此。
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苏岘每一段记忆里的情绪—孤独、倔强、思念、担忧、恐惧、决绝。
所有的情感,已经毫不保留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他说的喜欢,是自己啊。
心是喜悦的,可眼眶不觉已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