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湘的手艺是这么多年在军营练出来的,从前她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可是后来夫君请愿镇守云州,她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小菊端来点心摆下,“费夫人,您尝尝我们夫人做的点心。”
“曹娘子的手艺想必是极好的。”孟氏亲昵的唤眼前的妇人,捻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品尝。
外头艳阳高照,主家留客用午膳,他们也并未推脱,双方都想再看看孩子们。
快要开席,仍不见霍昱和费奕伯出现,曹湘正欲安排人去寻,一小厮就跑回来传信二位公子不回来用膳了。
用过午膳,费赟执意回府,说是府中还有事等着处理,他们也不好再强留人,只有费砚仲满脸不情愿,舍不得离去。费砚仲骑着马走在安车前面,脸色难看得吓人,行人瞧见纷纷避让,不敢触了这些皇亲贵胄的霉头。
孟雪雁一上安车,就靠在夫君肩头小憩,偏偏心就是静不下来;今日见了儿媳,此人相貌端庄、家世青白,她对此女颇为满意,可是转念想到上京的局势,不免又担心起来。当年若不是她的身体不好,夫君为救人破了回京的先例,孩子们长大也不会陆续掺和到朝堂大事,“老爷,我这心里真的担心,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允许两个孩子回京的。”
费赟搂着娘子,轻声宽慰她,“二郎这孩子下定决心要娶霍娴,我们拦不住的,娘子莫要太过忧虑,夫君会护好你们的。”
“可是梁旭手段狠毒,他要是真的因此恨上我们家,对付两个孩子怎么办。”孩子就是娘的软肋,若到时真的走到那一步,她又如何抉择。
远离上京多年,娘子到底还是单纯了,费赟将探查的真相尽数告知娘子,“雪雁,费霍两家的姻缘便是太后亲手安排的;况且霍姑娘已然受到伤害,我们不能作践人家的孩子。”
晓得真相的孟雪雁心寒至极,低声啜泣道:“母后啊母后,您的心居然能如此偏袒。”
费赟紧闭双唇,不忍再说下去。
她不过是太后的义女,老人家的心终究是向着自己亲生儿子的,帝王当是天下心思最阴毒的人,“母后这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啊!只是苦了两个孩子卷入这场是非中,既如此,我们夫妇二人只能搬回上京将孩子们护在自己膝下。”太后想要牺牲她的孩子们来成就儿子的大好江山,绝对不可能。
“为夫正有此意,今日去侯府定下两个孩子的好事,在他们成婚前,我们夫妻便要进宫向陛下提起回京此事,陛下自然会赐国公府居住,再往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费赟道明心中的打算,他们夫妻定要同仇敌忾护住国公府的基业。
景和一十四年,鲁国公世子与棘阳县主喜结良缘。
皇帝大喜,赐世子府邸于二人完婚,备上厚礼为新人道喜。
“这红绣球绑在这里好看些,诶、仔细着些,这红灯笼挂上去……”元叔得了夫人的令,吩咐丫鬟小厮们装饰侯府,明日便是霍家的大喜之日,红绸金挂真是喜气洋洋,元叔心中感慨府上上一次这么热闹的喜事还是侯爷与夫人成亲,如今相隔整整二十年。
“好热闹啊,跟逛庙会一样。”霍晏一觉醒来,看到满院子的红色,开心的不得了。
元叔慈爱的看着二小姐,“等晏小姐成婚,也一样的热闹好看。”
成亲在即,霍娴乃是新娘子不可四处走动需安心待在闺房。
“叩叩。”霍遒敲响房门,“静奴,是姑父,明日你便要成亲了,我来看看你。”
她正欲打开房门请人进来,屋外的人出言制止,“不必开门,姑父来与你说说话就走。”
霍娴收回手,身子依靠在房门上,“静奴,明日一早费世子就带着花轿来迎娶你,你安心睡下,什么都别怕。”霍遒担心女儿紧张,只得说些俗话宽慰她。
姑父是武将出生,自她记事起,很少见到他与孩子们玩闹,都是姑母亲力亲为照顾着四个孩子;姑母身份不低,性子恬静又读过几年书,因此孩子们总爱亲近姑母。
霍娴听出此话隐约有担忧的心意,忍俊不禁道:“姑父,女儿虽嫁去鲁国公府,可永远是你们的孩子。”
今日一过,霍家从此失去一个孩子、失去一份欢乐,“你嫁为人妇,终归是不同的……静奴,若是在国公府受了委屈,要同家里人说。”
霍娴应下姑父的告诫,“儿知道的,姑父放心。”
“你歇着吧,校场还有事,姑父先去忙了。”他不再多言,心思沉重缓缓离去。
金鸡报鸣,长长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前往镇北侯府接亲,新郎官一袭团花纹红袍,头戴的陛下御赐的金冠,脚蹬玄色绣纹云头靴,胸前别着红绣球。
“多谢、多谢。”费砚仲稳坐马上拱手朝沿街祝福的百姓道谢,身后跟着鼓乐队、仪仗队及彩车,阵仗声势浩大。
曹湘守在闺房亲手为女儿梳头、戴金冠。
一梳梳到尾,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二梳梳到尾,生活幸福,多子多福;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白首不分离。
鸳鸯铜镜中的女子莲钿朱唇,双颊扑上脂粉娇俏可怜。
待梳洗完毕,人缓缓转过身,曹湘感慨地看着女儿,粗糙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夸赞道:“好看,我的儿就是好看。”
霍娴羞涩掩住面。
元叔领着新郎官至新娘子的闺房前,宾客们闹作一团,徐琅麟朝人群喊道:“新郎官还不念首催妆诗,莫要误了吉时啊哈哈哈哈哈哈!”
费砚仲大方行至门前,朝屋中行礼催妆,“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待诗念完,房门们由一双丫鬟打开。
媒婆扮相喜庆,叉着腰四处瞧了外头一番,才满意的甩着帕子娇嗔道:“新娘子出阁了!”
新娘子由娘家人扶着踏出闺房门,新郎官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这半月来,他日日睡不安稳,又不能去找心上人,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府上等到迎亲那日,如今真的要娶霍娴,慌张到不知天南地北了。
“新郎官儿,大喜的日子怎么还发愣呢,还不来扶着你的娘子!”媒婆及时出言打趣他。
宾客笑声一片,徐琅麟赶忙拍拍好友的肩,费砚仲过回神,小跑至扶着霍娴跟前,颤颤巍巍握住娘子的手,两人手心皆是汗涔涔的,他们相视低头傻笑。新郎官扶着新娘子跨马鞍,媒婆跟在前头喊吉利话“新娘子跨过金马鞍,婆家路上平平安安!”
贵客夹道观礼,纷纷朝新人道喜——
“恭喜恭喜!”
“咱们得去国公府讨酒喝啊!”
二人朝长辈行拜别大礼,费砚仲牵着娘子正欲离去,霍娴顿住脚步回头想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曹湘早已红了眼眶,丫鬟扶着夫人站起身,她强忍泪水上前,握住女儿伸出的手,柔声叮嘱道:“好孩子,去了夫家需得照顾好自己,若是想家就回来啊。”
“母亲、保重!”她紧紧攥着母亲温暖的大手,曹湘为女儿拭去脸颊的泪珠,又扶好如意纹团扇,为了不耽误吉时,她只得挣开手,轻轻推人一把,掩面回到主位上,“好孩子莫要哭,欢欢喜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