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埃列猛地从床上坐起,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
篝火熄灭了,可是气温却奇异地回升了,他察觉到地气的干燥,空气中漂浮着灰尘和颗粒状的泥土。
他掀开窗户,窗外放晴,但天上有月无星,不知雷声是如何响起来的。潮湿的风静止了,而新月却皓皓明亮,耀眼地令人心觉不安,
有杂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嘈杂恍惚,好像是教堂的方向。
教堂的方向...会和神子有关系吗?算了,既然没人和他说,只当没关系好了。
重新躺下的时候,他目光无意地停留在对床上,发现对床已然收拾整齐,看不出有人歇息过的痕迹。
那个家伙去哪里了?哦对,他好像出去了,是不是跟他说过来着?
……不记得了。管他做什么?
埃列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扯过了被子,翻过身打算再睡一觉。
正在他准备一睡不醒的时候,忽然有人将门帘掀起,火的热浪灌入毡房,极明亮的火光,即使他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的火光。
脚步声响起来,渐渐接近他,是靴子的声音。那家伙回来了,不过脚步好像不是很稳,听起来鞋上还沾了泥巴。
那人径直向他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醒醒,哎,醒醒。”
他仰头装睡,却没想到拉穆特拽起他来,摇晃着他的肩膀。
“醒醒!哎,醒醒!”
“干什么?”埃列不胜其烦,睁开眼睛,语气不善。
“别睡了,外面正演着好戏呢。”拉穆特看起来风尘仆仆……仔细一瞧,那家伙的头发和肩膀上还粘着树叶呢,脸也缺乏血色,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显而易见,他并没有捡柴火回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埃列小声嘀咕着,“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继续睡觉了。”
一声嗤笑声自身后传来,埃列顿时翻身坐了起来,低着眉头,怒视向拉穆特,像是在对刚刚的笑声表达不满。
“要不你看看这个?”拉穆特的单片眼镜反射着淡色的弧光,表情晦暗不明。
话音未落,拉穆特的手心便弹出一道银光,直向埃列射来。埃列不耐烦地微微压低了一边眉毛,双手一叩,接住一个硬币大小的金属片。
他低下头去看,发现竟然是探险队的徽章。
他的徽章?为什么会在拉穆特手里,他做了什么手脚吗?他狐疑地扫了一眼拉穆特,后者挂着习惯性的假笑,坐在他的床边,晃着二郎腿。
不明所以。
他把目光落回在硬币上,沉了目光,不对,仔细一看,这枚徽章比他的那枚更旧,边缘有着轻微的刮痕,应该来自一个不太会保重物品的家伙。
“你从哪里拿的?”埃列问。
“当啷。”金属的物品掉在了地上。
“哎呦,怎么掉了?坏了。”师兄把牌一摊,弯下腰去捡掉下的队徽,左瞧瞧,右动动,“跑哪去了?”
他也俯下身,在桌下捡起了一枚反光的徽章,和他的那枚几乎一样,边缘却有着不规则的刮痕。
这枚徽章来自于…他的队伍?!
拉穆特故意挡在火光之前,语调轻浮:“刚刚啊,我在外面捡干柴。忽然啊,教堂里冒出来一群人,好像是什么探险队的。大概是亵渎了神灵吧,一半的人装备那个厉害的啊,在乡亲间杀出了一条血路。另一半就没那么幸运了,挂在绞刑架上扒了衣服,这玩意崩得到处都是啊!”
“你瞧瞧,没事冒什么险。结果还不是被热情的乡亲们拿火烧了。”
“什么?”埃列尝试去专注听拉穆特的话,但是只听了半句就觉得脑子里轰鸣作响,集中不了注意力。
“领队呢?”
“哪有什么领队?我可没见到!谁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
“哎对了!神子都过去啦,我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脸青的和吃坏了肚子一样。大概是大晚上加班打外来者气的吧,‘老爹啊,老爹,你的大地上全都是外来者~’就像那蟑螂一样杀不完啊!”
“是神子干的?你想问这个对不对?当然啦!除了他谁还有那胆子在教堂放火啊!”
“神子。”
埃列怒不可遏,发出那两个音节的时候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哦,毕竟神子还管咱们的饭不是,寄人篱下不容易。”
埃列推开拉穆特,两三步冲出了帐篷,踩着红毯向着教堂跑去。
火燃烧着,火的舌头贪婪地舔舐着苍穹。
有一个人影正站立在火前,他的身影很单薄,但是坚实如雕像,不破不朽,不动不移。
神子,正要找你!
随着他的奔跑,那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那身影却越来越陌生,他一定听到他的脚步声了,却还是岿然不动。他看到神子的半面,深邃的五官无悲无喜。嘴唇微抿着,滔天的火光映在金色的眼瞳里。
“神子,我有事找你!”他听到自己的嘴巴说。
“是你下令烧死了驻留在村中的探险队,是吗?”
“……”
神子沉默地看着火焰,良久才开口:“你也是他们的一员?你要找的同伴,就是他们?”
他的声音像是呼吸一样自然,却让埃列残存的期待化成了冰霜。
“我不会迁怒于你。”被火光勾勒出轮廓的纯白的发丝从神子的肩膀垂下来,“这些外来者,惊扰了神明,偏信了邪神,这是他们罪业所结的果,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