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沈临秋在浅眠中猛然惊醒,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痛楚。他倏地睁眼,看见枕边那枚铜钱正泛着诡异的红光,在漆黑的寝殿里像一滴将熄未熄的血。铜钱边缘的金色纹路如蛛网蔓延,在木质床榻上投下细密的光影。
"这是......"
他伸手触碰的瞬间,铜钱突然烫得惊人,仿佛在回应着某个遥远的召唤。
窗外风声呜咽,将梅枝吹得簌簌作响。沈临秋披衣起身时,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半个月了,自无间之境一别,他夜夜都能梦见段彧鹤被锁链拖入深渊的画面。那人最后回望的眼神,像一把钝刀,日日凌迟着他的五脏六腑。
"沈仙长!"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段彧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罕见的慌乱。沈临秋拉开门,看见少年单薄的身影立在廊下,手中捧着的青铜灯焰竟是幽蓝色,映得他翡翠般的眸子泛着冷光。
"我梦见哥哥了。"少年声音发颤,"他站在一片血色雪原上,身后立着九根青铜柱......"段彧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柱子上缠着锁链,而他......他在冰面上刻字,刻得满手是血。"
沈临秋的指尖瞬间冰凉。这描述与南宫曌在东海发现的青鸾镜碎片映出的景象分毫不差。他刚要开口,掌心的铜钱突然"铮"的一声弹起,悬在半空剧烈旋转。内层的暗纹投射出一幅星图,光点在寝殿墙壁上流转,最终定格在西北方向。
"龙巳关......"段彧凰倒吸一口冷气,"是当年斩杀黑嬴鱼的祭坛!"
铜钱发出的红光突然大盛,在星图某处聚成刺目的光点。沈临秋盯着那个位置,不久前那场恶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嬴鱼凄厉的嘶吼,段彧鹤挡在他身前时飞扬的白发,还有最后时刻,那人推开他时唇边释然的笑。
"备马。"沈临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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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巳关的风裹挟着砂砾,刮得人脸生疼。
沈临秋勒住马缰,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暗红色的山脊。时光飞逝,这片土地依旧寸草不生,焦黑的土壤上散落着当年大战的残骸。朔风卷着枯叶打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铜钱不动了。"南宫曌皱眉看着悬在空中的铜钱,它自从进入龙巳关地界就安静下来,此刻却突然坠向某处。
他们跟着铜钱来到祭坛旧址,眼前的景象让沈临秋呼吸一滞——原本的废墟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九根青铜巨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着碗口粗的锁链,锁链尽头深深扎入地底,仿佛在禁锢着什么可怖的存在。
"小心。"南宫曌的朔月枪横在身前,枪尖缠绕的驱邪符无风自动,"这地方邪气太重。"
沈临秋缓步走向祭坛中央,靴底碾过焦土时发出细碎的声响。他蹲下身,发现地面上隐约浮现着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那些纹路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临秋。"
这个声音让沈临秋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不是段彧鹤低沉浑厚的嗓音,而是更加清润的、带着几分少年气的声线——
战青的声音。
刹那间,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脑海:战青在梅树下教一个孩童练剑,战青在藏经阁的灯下为他讲解心法,战青被雷鞭贯穿时望向虚空最后一眼......这些分明不是他的记忆,却又熟悉得令人心悸。
"师兄?"南宫曌的手搭上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沈临秋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他刚要开口,祭坛中央的铜钱突然急速旋转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九根青铜柱同时亮起幽蓝的光,锁链哗啦啦剧烈震动,地面开始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