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这个皇后就如同后宫的摆设一般,永和宫日渐冷清,只有她捂住耳朵不去听,好像这世上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何尝不是最后的垂死挣扎呢?李澜冷笑一声,许兰晚这样自欺欺人的性格,只会看见她自己想看见的,因为事实太残酷,所以她选择不去看。她如今的处境就像陷入了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但若是不挣扎也只能等死,不过是死得更慢一点罢了。
沈意洵那件事过后,宫中似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不过在处在事态中心的人看来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李澜和李昭秦难得能在寝殿里共处,一个批奏折,一个不时看看书,或是帮可怜的皇帝分担一点压力。这样的日子好像很久没有过了,久远得像是过了半辈子,不过事实好像也与此相似,据两人回忆,上次这么悠闲惬意的日子还是在李昭秦登基后短暂的一段日子,自从许兰晚回来之后,两人很久没有像这样一整日都陪伴在对方身旁过。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李澜百无聊赖道。
李昭秦原本一脸严肃地批着奏折,闻言脸色缓和下来,带了些许温情。
“这样的日子往后都会有。”
李澜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灌了一杯茶到他嘴里。
“我不过是自言自语一句罢了,陛下批着奏折也能管闲?”
李昭秦笑得无奈,抬手示意她去看,眼前俨然是一份上奏有关西玄事宜的奏折,按照一旁的奏折数量来说,这一类上奏应该不再少数了。
“又在为此事忧心么?”
“朝臣们对此事积怨已久,贸然提出此举他们定不会轻易松口。”
李澜沉思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其实我刚知道沈忆这个想法的时候,也不是太乐观。”
她低下头,拨弄着腰间的狸奴玉石。
“我在想,若我是那些几年前战死沙场的大昭士兵,我会同意这个想法吗?”
“如果是几年前,我一定不会同意。从二哥战死的那天起,事情的性质就已经变了。元殊,你还记得吗?那日我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梦的事。”
她说的是那年百花节两人一起出游的事情,她曾对李昭秦说过自己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嗯,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在那个梦里,你梦见了岁玉。”
李澜点点头,“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得好像我又跟随他打过一次仗一样。在他死的时候,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李昭秦屏住呼吸。
“他说,对不起。”
身经百战的少年将军最后没能兑现承诺。他没能将他的士兵们带回来。他与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永远葬在了金沙堤。
李澜抿了抿唇,“那个时候我好恨,恨西玄,甚至于恨西玄的所有人,所以在王公公告诉我你要纳铃音入宫的时候,我真的气愤又难过。”
她喘了一口气,“可是你看,就像你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在三年前,铃音也只是那个期盼兄长打赢归家的妹妹而已。我们互相希望自己的兄长能平安归来,可是这中间必须要争出生死输赢。我从前以为战争不过是你死我活,打打杀杀,但我后来发现我错了。”
她转头看向李昭秦,“战争不只是这些,还关乎到无数百姓人家的生死存亡,关乎战士们的荣耀,关乎一个国家的脸面,它们都无法掩盖残酷的事实,如果没有战争,这些都会随之消失。”
“所以——说到底,这一切的源头不过在于止战而已。我想若是二哥还在的话,也不会希望再因为战争产生更多的伤亡。”
她自顾自说了这么多,一抬头撞上李昭秦温柔又沉迷的目光。
“怎么了?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不,”李昭秦失笑,“我只是发现阿凰变了好多。”
“嗯?哪里变了?”
“变得更强大,聪慧,有主见。”
李澜愣住了。她原本以为李昭秦会说她变得爱谈政事,没想到他会在认真听完她说的话之后给出这句话。他的脸上没有鄙夷,只有欣赏。
其实若不是李昭秦提出来,她自己或许也没有发现——从前那个有些俏皮骄纵的小姑娘现在沉稳冷静了不少,这些多要归于许兰晚所赐,但苦难从来不是激励她成长的因素,对于她而言是压迫。她本可以在更好的环境之下成长,可是许兰晚的出现催生了她这些变化更早的出现。
她永远不会释怀。因为那个人带走了她的至亲。
“说到底,这些奏折的‘罪魁祸首’还没出来,应该让他替我来收拾烂摊子的。”李昭秦半开玩笑地说,李澜知道他说的沈忆,也有些恍然。
“他最近在做些什么呢?”
“谁知道。”
在给西玄飞鸽传信的沈忆打了个喷嚏。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目送白鸽远去。
他在西玄蛰伏多年,又来到了大昭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老地方,是时候崭露头角了。
几日后,西玄的消息传回大昭,沈忆被拥立为首领,掌握几族权力,这在大昭的朝堂上几乎引起纷纷扰扰的争端!
在这一日前,沈忆还是那个曾经做过西玄质子的不足为惧的小儿,一夜之间竟摇身一变成了西玄首领,实在是不得不防。
几位老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口风有些摇摆,对于与西玄结盟一事不再如此固执。
李澜与李昭秦再次见到沈忆之时,他得意地坐在同庆楼吃饭,抢先开口道:“怎么样,我下的这一剂药够不够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