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雁的浴室有一面很大的落地镜,被柳白潇多次诟病,这会儿红鳕正站在落地镜前,呆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又变难看了。
镜子里的人小脸黢黑,脸蛋上多处划痕,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还沾着泥土和血污,之前断掉的尾巴加重了狼狈感,像个乞丐。
她在意的不是这些。
电网导致她的头发多有烧焦,参差不齐,最严重的,头顶位置有一块地方秃了,露出白花花的头皮。
余光瞥到柳白潇进来,她掉头冲到花洒底下,直接打开龙头,冰凉的水顿时让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柳白潇赶忙过去帮她调水温,她却背对着她,一反常态地冷淡:“姐姐,我自己洗,你出去吧!”
柳白潇却没听她的,等流出来的水比她的体温稍稍热一点,才按住她发抖的肩膀:“你身上有伤呢,简单冲冲就好,别发炎了。”
“好,那你,那你先出去!”
“姐姐不看。”
红鳕转回头,看到她真的把眼睛闭上了。
柳白潇的胳膊从她背后绕到她身前,礼貌避开敏感部位,帮她解开胸前的扣子。
尽管极力避免,她还是触碰到她皮肤细腻的肩头、瘦削的蝶状肩胛骨、和几道凹凸不平的狰狞伤疤。
人在丧失视力时,其他感官就会异常敏锐,指尖上的不同触感让他她喉咙发干,手抑制不住地发着抖,一些不合时宜的回忆猛往脑子里钻。
尽管那天神志不清,她却始终记得,昏暗的洞穴中不见灯光,她们周围只有萤火虫和发光的苔藓环绕,秘密花园被照得朦胧又暧昧,风光太过旖旎,她一次次凭着本能想要离开,却又一次次忍不住折返。
今天的小恶魔没诱惑自己,自己却把自己三两下推上了云端,飘了。
即便心海翻涌,她还是全面克制着自己,因为此刻的红鳕格外脆弱,她不想让自己像个被欲望支配的蠢蛋。
不懂安慰人,也别添乱。
兢兢业业帮她洗完澡,哄她睡一觉,就是今天的全部任务。
她做完心理建设,继续帮她脱裤子,可就在她的手按上她的裤腰时,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给按住了。
“姐姐,我自己来……”
柳白潇没收手。
头顶的水流垂直冲刷着她们的身体,她们保持着从后面拥抱的姿势,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温度。
“姐姐……”
柳白潇睁开了眼,嘴唇贴在她的肩头上,长长地吻着。
而后,她关掉水龙头,扳过她的身体。
坦诚相对下,红鳕双颊绯红,微微垂着头,不太敢回视她认真的眼睛。
“红鳕,到底怎么了?”
她用力摇头。
柳白潇生气了,她的耐心一向不足:“什么都不能说的话,以后就别叫我姐姐了!”
红鳕扁了扁嘴,把身体往后挪了挪,却靠上了冰凉的瓷砖。
“我最后问一遍,到底怎么了?”
红鳕咬着嘴唇,低着头,一副哭不出来的样子,好半天才说:“好丑,我好丑……”
她扯起头发:“我漂亮的头发,全没了!我每天都用干净的水好好洗,好不容易才留那么长!我很用心的,头发也是,尾巴也是……”
荒野里,干净的水很珍贵,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喝掉。
她很沮丧,还很气愤。
人类真是太坏了!
不,是除了柳白潇之外的人类!
嗯,勉强也把董雁排除掉。
她鼓着嘴巴,低着头,一想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恨不得钻进地缝,不想让柳白潇再看到自己。
柳白潇有点诧异,她还从没见过这么爱漂亮的人,况且是个在野外生存的恶魔。
但一想到A区那个干净温馨富有生活情趣的家,就觉得也没什么不可能。
“就为这个?”她失笑,“那之前呢?”
红鳕苦恼地皱了皱眉:“之前也是,就为这个!”
“我觉得不像。”
“真的,就是,之前就很难过了,只不过看到镜子的冲击更大了!”
红鳕急着辩解,反倒削弱了真实感,柳白潇不想追究,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难过的小恶魔哄好。
“没事的,先洗干净,你再照镜子,会觉得自己还是很漂亮!”
“董雁这里好多好吃的,待会儿姐姐给你做饭,是不是又饿了?”
“好啦,头发会再长出来的,别难过了好不好?”
……
可无论柳白潇怎么说,红鳕一直偏着头,眼珠就像长到了地板上,就是不看她。
柳白潇灵机一动,仰头:“啊,好大的虫子!”
红鳕猛抬起头,却被一双手捧住了脸颊。
下一秒,微凉柔软的唇瓣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