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此欲许久。”邱衍眸光明亮,并不掩饰自己身上的勃勃战意。
事实上,从他见到温朝玄的第一面起,就有了与之比试的念头。剑修在修真界里一直是个异类,比起道士,他们反而更像习武之人。剑之一道锋芒毕露,习剑的人自然而然也沾染了剑的性子,遇上相似的同类,总会忍不住想试试对方的锋芒,换句话说,就是——好战。
曾经的林浪遥就是如此。邱衍虽然看起来比他稳重内敛,但骨子里依然是剑修的剑骨。
两名剑修身形相差无几,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夺目,一个人着白衣,一个人着玄衣,犹如黑白两仪相对的两种颜色,一时间倒分不出谁的风采更盛一点。
邱衍要与温朝玄切磋,就算不抱私心公平来说,林浪遥也不认为邱衍能打得过温朝玄。邱衍确实很强,他几乎不怎么出手,但林浪遥能感觉到他的实力与全盛时期的自己相差无几,放眼整个修真界,都能算是顶尖的佼佼者。
只不过,这样的实力在温朝玄面前,还是不太够看的。
邱衍兴致很高,当即就定下了比试的地方,他问林浪遥要不要去旁观。林浪遥避开温朝玄的目光,想了下,摆了摆手。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之前交代祁子锋让他替自己联系李无为,还不知道这小子办事了没有,他要去监督一下。
待温朝玄与邱衍走了后,林浪遥走出小院,随便寻了一个倒霉蛋抓住,问他们家的少主在哪。
那倒霉蛋是个扫落叶的新入门弟子,被传闻中的大魔王逮住,小身板抖得和筛糠一样,两眼一闭抱着扫帚直接晕过去。
林浪遥才不吃这一套,蹲在地上拍脸颊,扒着他眼皮,硬是把人给弄醒了。那弟子见装死不管用,只得怏怏带路。
林浪遥到剑阁外的时候,正听见祁家父子在讨论给祁子锋的新剑取名的事情。
祁掌门念叨叮嘱个不停,险些把祁子锋给惹炸毛了,他从父亲手里夺过剑,转身要往外走,与林浪遥迎面撞个正着。
“站着,”林浪遥一指抵住他,“往哪去呢。”
祁子锋满脸烦躁,出言不逊道:“关你什么事啊。”
林浪遥手上一用力,祁子锋又被他推回屋去。
祁见山见状,赶紧打圆场道:“我这儿子也是被我们惯坏了,父母的话多唠叨几句就不爱听。林道友,你也算是他前辈,外人的话或许他还能听进去几分,不若你指点指点他,看看他的这把剑该取个什么剑名。”
林浪遥刚想说取名有什么难的,一转眼看到祁掌门身边散落一地拟了剑名的纸条和堆成人高的典籍经帙,登时有些失语。
祁子锋与他对视一眼,那绝望的眼神就像是在说: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感受了吧。
林浪遥走过去,拈起几张纸条看了看,又放弃地丢开,转身问祁子锋,“你先前那把本命剑叫什么名字?”
祁子锋犹豫一下,如实道:“藏锋。”
林浪遥一听就知道这个名字的用意——多半也是祁见山替他想的名字。可能这位老父亲觉得自己儿子性格太过娇纵难驯,希望用“藏锋”二字压一压,能够让他收敛收敛脾气。
可是修剑的人,要的就是敢与争锋死不知退的锋锐劲头,取这么一个名字,不是害人吗。
林浪遥想起自己在天工阁与祁子锋不打不相识的初次交手,两人互拼一剑,当时身无修为的林浪遥没退,而金丹期的祁子锋却临到头来收手了。
他在害怕。
藏锋二字,终究是影响到这个少年了。
林浪遥沉吟许久,忽然道:“这个名字不好。”
祁见山与祁子锋皆是一愣,就听林浪遥说:“要我来取名,不若叫‘展锋’。”
“展锋……”祁子锋嘴里缓缓咀嚼这两个字,越念越觉得心怦怦跳了起来,浑身属于剑者的血被唤醒沸腾,连着他握在手中的古朴长剑感应到主人心情开始在剑鞘中嗡嗡震鸣。
祁子锋面色泛红,把剑抽出来,大声唤道:“展锋!”
金色光芒从原本暗淡无奇的剑身上绽开,像是云开雾散后终于现出的灼目骄阳,为了这一刻的现世,已经等待太久。
祁掌门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儿子,既有慰怀自豪,又有些担忧,“展锋这个名字挺好,但会不会有些太过……”
一句话顿时煞了气氛。
不待祁子锋生气,林浪遥已经替他将祁见山的话怼了回去,“有什么不好?非得藏藏掩掩的话,那还修什么剑?”
祁子锋一脸“英雄所见略同”,难得与林浪遥达成共识,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祁见山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欣慰道:“以后子锋去了钦天峰,能有您与温剑尊提点,我也算是放心了。”
林浪遥很是意外,立刻转头看祁子锋,“你要和我们去钦天峰?”师父怎么没和他说过这事。
林浪遥心里觉得怪怪的,祁子锋迟疑地说:“前辈说我是个可塑之才,不忍看我荒废,所以让我随他去山上修行……”
按理说祁子锋一个名门大派的少主随别人去修炼,多少有些辱没门派的感觉,但祁见山一点都不介意,甚至非常欢欣雀跃,巴不得立刻就把祁子锋打包送上钦天峰。且不说温朝玄本人的实力有多强,光看他教出的徒弟,就能看出跟着他修炼是多么前途无量。
祁见山心里高兴,人一高兴就容易乱说话,“这样说起来,以后你们或许还要以师兄弟相论,子锋以后就多需林道友照拂了。”
林浪遥脸上一僵,忽然就笑不出来了,心情开始急转直下,甚至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