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浪遥看着少年憋屈的表情心情便忍不住嘚瑟起来,而人一嘚瑟就容易乐极生悲,“不过你别看当我师父的徒弟好像多风光,我小时候的日子其实也不太好过,那不是常人能受的苦,若非我心性坚定又能想得开,早就半路长歪了……所以啊,就算天纵奇才,修剑路子上吃的苦也不比常人少,你还远着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冷冷响起,“是吗?”
林浪遥:!!!
温朝玄不知何时出现了,林浪遥刹那间心念电转,下意识就想跳墙而逃,但温朝玄更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后领轻轻松松将他拎了回来。
邱衍二人看见刚才还张扬无比的林浪遥在温朝玄手里仿佛被拿捏了后脖颈一样低头垂眼乖顺装死不敢作声,一时都觉得有点挪不动眼珠了。
温朝玄冲他们点点头,“见谅,逆徒丢人现眼了。”
“无妨……”邱衍说,“林道友性子活泼,有意思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邱衍感觉白衣剑修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几分疏离。
温朝玄转过头对着祁子锋道:“你的根骨尚且不错,年纪轻轻已入金丹,但我观你剑意不足,是否修炼路上有阻碍瓶颈?你若信得过我,我可以为你指点一二。”
祁子锋对上温朝玄总是不自觉紧张,他看了眼邱衍,说:“你……您为何突然要指点我……”
温朝玄平静道:“权当是替我这徒儿赔礼。”
邱衍想了想,说:“前辈既已发话,你便去吧。”
温朝玄又道:“不急,待我过去。”
他一松手将林浪遥放下,立刻敛起了眉,吩咐他,“我在屋内桌上留了书本纸笔,你若闲着无事就开始誊抄,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再出门乱逛。”
“……”
林浪遥心情转瞬间凄风苦雨,如同被暴雨浇了一头一脸的流浪狗焉了吧唧,眼巴巴看着温朝玄毫不留情地转身往院外走去,隔墙的邱衍看见他这般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德行,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你师尊嘱咐你了,你还不去?”邱衍道。
“急什么,”林浪遥拿眼睛瞅着隔壁院里,“抄书这种事情,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邱衍无奈摇摇头。
林浪遥看到温朝玄走到祁子锋面前低着头与他说话,又让他掏出剑给自己看,两人一个威严一个恭敬,比起自己平日被温朝玄教导时鸡飞狗跳的模样,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对师徒。林浪遥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滋味,只是一时间,忽然生出了师父好像要被人抢走的惆怅感。
林浪遥在院里站了一会,看见温朝玄和祁子锋聊着聊着开始往屋内走,并没有转头给他一个眼神,他才挪动脚步,依依不舍地回房去了。
房间桌上果然摆着纸笔还有一本《太玄经》,不过林浪遥肯定是没有心情抄写的,他蹬了鞋子就往榻上一倒,枕着胳膊开始胡思乱想。
他越来越觉得温朝玄此次归来行事匆匆,他说自己命里带劫,若不破此劫此生难证大道,那是不是意味着,等温朝玄做完一切之后,便要去成仙了。
成仙。
这是每一个修真者的最终追寻,但是真正能够羽化登仙之人古往今来也屈指可数。林浪遥觉得成仙也未必那么好,举头可见的苍茫一片浓云白雾,哪有熙攘繁忙五光十色的人间有意思。要么和温朝玄说说,让他别去成仙了?可温朝玄哪会听他的,指不定还要将林浪遥斥责教训一番,说什么竟因为贪恋红尘摒弃大道之类的话。
对了!温朝玄说过,要将他重头教起,那他岂不是可以故意拖延修炼,装作学不会的样子,就这么拖个百十年的,到时候大不了多挨几顿打,反正学不会就是学不会,温朝玄能拿他如何。
林浪遥越想越觉得可行,窗外日光透过木条窗格落在他年轻意气的脸上,竟就这么伴着午后宁静的暖阳睡着了,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不知时辰,中途还做了个梦,梦见年少的他练完功后拖着青云剑在钦天峰上满山头找师父,少年人清亮的嗓音落入空荡荡没有回应的山风中,林浪遥转过师徒二人居住的茅屋,骤然在空地上看见一个立着的无字坟碑与土丘,惊得他满身大汗蓦然睁眼醒了。
“师父!”
四周是暗的,他一个午觉睡到了晚上,温朝玄正在床边俯首看他,没想到林浪遥突然醒了,下意识伸手握住他挣扎的手腕安抚他。
林浪遥看见是他,松了口气,从梦的余威里缓过神来,“师父……”
林浪遥喊完一声浑身一僵,他刚想起来,自己偷睡懒觉到现在,《太玄经》一个字未抄,温朝玄还不知道要怎么罚他呢。心虚正浮上心头,孰料温朝玄拧着眉头,神情严肃地说:“快起来,天工阁掌门死了!”
什么?!
林浪遥大吃一惊,霍然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