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泡闪了闪,像最后一声叹息。
陈姝和方世杰抬起头的刹那,双双滞住——淋漓寒光把整节车厢照得惨白,钢梁在头顶裂开,一根接一根,发出被活剐似的嘶叫。
“哐!”“哐啷!”“啊——!!!”
“躲好!”,陈姝嘶吼着掐住林雨泠的肩窝往下按,潮湿的掌心贴合向突突跳动的动脉,她本能地用整个小臂锁住了他的后脑勺。
一切都没有征兆,没有预告,车厢像条僵死的蟒蛇被一股外力推向左侧。瓦亮的碎玻璃铺天盖地浇下来,灼人的星光往骨头里钻,每一粒都在皮肤上烙着吻痕。
“啊!”“救命!”“我草!!!”
鼻腔里钻进来不及凝结的血腥气,前排地板上,方世杰的军靴鞋底粘着莉莉被刮落的发卡,暴起的钢片正插在他们刚才倚靠的靠枕上。
陈姝努力稳住身形。破碎的叫喊摔在金属壁上,前面有节车厢腾空了,像被熊孩子扔出去的纸飞飞机。后面连续三次震颤里,血点子直直甩上了车顶的照明灯。女o的高跟鞋陷在某一截黏糊糊的肠子里,比她指甲油红得更加鲜艳。
“是变异种!是变异种!”那些鸟来得比失控的尖叫更快,镰刀一样的喙扎穿车顶,铁轨边耷拉着半张婴儿脸,几只变异伯劳正争先恐后抢夺黏在上面的粉色奶嘴。
四双手前后落在紧急呼叫上。
“嘟——”忙音像钟摆在耳膜上晃。
“草他…”陈姝后槽牙碾碎半截脏话。弯钩鸟喙捅进车厢就像扎穿豆腐,羽毛沾染着黏液划过乘客面颊,顺着缝线往下滴,邻座男士的羊绒围巾此刻正裹在半截残肢上随气流翻飞。该死的安检,他们身上什么武器都没有!
“抄最近的东西!”陈姝军靴硬生生踏裂了焊死的桌腿,钢制断面在腥风里劈出虚弱的弧线。“x140次列车,遇棕背伯劳变异种袭击,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她对着光脑一遍遍嘶吼留言,脚跟陷进一团滑腻的胰腺组织。
方世杰那边溅起一蓬锈铁色血雾,连着他半拉袖管被活扯下来。人群在过道堆成个死结,有人用保温杯误砸穿了自己孩子的太阳穴,下一秒那小脑袋便被彻底地塌成一滩脏器残骸。
“老大不行!这他O的是拿汤匙斗鲨鱼!”
“队长!呃啊!”莉莉呼喊尚未落地就被裹入人浪,椅缝绞着她的头发将她缚成一只垂死挣扎的蝶。
“小心!”陈姝的制服外套突然绽开在头顶,像道铸铁闸门截断呼啸而来的推搡,用嶙峋的肩胛做分水岭,把龇着钢牙的人群挡在另一方天地。抓起铝片的瞬间莉莉的眼神决绝,在掌心翻出刀锋似的冷光,发丝缕缕断裂。
“哐!”林雨泠碎了最近的窗。
黑发沾着细碎光尘飘散,泛白的指节紧攥窗框,膝盖顶住金属边缘的瞬间,风裹着血腥味舔上他的侧脸,“跳!”
“来了!”三人紧随其后。
“必须要用鸟怕的东西才行,这样打不干净。”陈姝仰起下颌,喉间窜动着未蒸发的血气。碎发粘连在太阳穴上,她像刚从红海浮出的人鱼,鳞片剥落的伤口绽放出朱砂堆砌的山茶。
前头打斗之声响得清脆。林雨泠掌心瓷片过处疏枝折柳,两人话音却捻着细丝相系。“声波。用特定声波将鸟群驱赶到特定位置,一举扑杀。” 那片弹落的鸟羽恰好坠在陈姝靴前,她立刻会意,“去放广播!”
曹鑫的通讯终于回拨,“第一军已发出救援队,现在——”陈姝等不及听那些赘话,“请求确认扑杀方位,我们将去车头播放广播!”“向北!”“收到!”
“前方8号车厢发生断裂。”她喉咙里呛出沙哑的指令,血雾蛰得瞳孔发颤,“林雨泠跟我去北驾驶室,方世杰带莉莉去南驾驶室。两头齐向北驾驶!”
“明白!”三人齐声。
方世杰莉莉翻飞成一面倒行的旗,陈姝林雨泠踏着遍地残骸疏通出一条生路。半截尸体卡在操纵杆下的姿势很安详,完整保留着列车长临死前试图抓取通行卡的弧度。陈姝把自己嵌入驾驶座的动作像一枚子弹滑入弹匣,“你调音频,我来开车!”
“嗡——嗡——嗡——”介于警笛与猛禽尖啸之间的声波钻透稀薄的云层,列车广播震颤着不可见的网,将变异的棕背伯劳们向北迫降。一切都像覃老师说得那样,这恐怕又是不低于2s的袭击。
“呼…”曹鑫出现的那一刻,一口气猛地放下。陈姝难以想象,有生之年她居然还会想要再看见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