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枝摇晃着抖落碎琼乱玉,方世杰的后槽牙碾着深冬凝结的糖霜。靴尖轻巧地捻开雪堆,如同刻意踩碎凝结的月光,金属卡扣在冰面划出的弧光宛如幼狼磨牙的齿痕。“谢了各位送来的‘烟花’!呜呼~”他指尖顺着风的方向划出半道残虹,天际的火药残屑将最后一抹暮色绞碎成蜂巢状的锈斑。
“喏,给你留了。”林雨泠拂去肩头落满的碎霜,转身将手里剩下的一个递给陈姝。信号枪在天际接连扯开猩红色伤口,那些金属弹壳折射着残照,仿佛冻僵的萤火虫悬浮在暮色里。
姜勇手像双活筛子,连血痂里凝固的饼干屑都不愿意放过,剥石榴籽般仔细筛捡,将战利品通通都背进了自己怀里。“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男A咒骂着化作雪地上扭曲的冰花,将玩笑话织成茧裹住吞进喉间的痛呼,“这他O是老子的馈赠!”
“好好好,翻个身,你压到我东西了。”姜勇操着母亲搓莜面的架势将呜咽的躯体当粽子般翻面,那两块碎成渣的压缩饼干也在口袋里码得齐整,“我们自己的饼干剩太多了,有点装不下了。”
“我看你挺能装的。”坚持回嘴是男A最后的倔犟。
无人注意的雪丘旁,陈姝碾靴尖轻拨乱雪,那具蜷缩的躯体便如冬眠醒转的棕熊,一个翻身栽进了灰褐苔斑缠裹的洞口。碎冰碴开始在睫毛结网时,小队已经踩碎星光漫过赤桦树干的缝隙。
冰晶被骄傲的旗角刮作银蛾子,扑簌簌落了进若拉的衣领。少女受伤的脚踝胀成了松塔大小,却仍能磕开积雪勾画霜花的弧线。她将皮靴尖打着旋儿绕过陈姝,制服衣摆掀起的寒潮仿佛芨芨草甩穗的弧光。“陈老师!太厉害啦,我刚才打得特别痛快,让他们还敢瞧不起我!哼!”
“像刚才那种,个子高,四肢长的类型,步幅大,在空间和距离上都占有优势,一般力气也会比较大。”陈姝的应答温和,没有躁动的痕迹,“我也是这种类型,所以训练的时候覃老师总让我扎马步练底盘。和你们比起来,我们起动慢,步伐不够灵,上下很难相顾,所以在打的时候你要想怎么最大力度限制对方的长处发挥。”
眼看着前面其乐融融,方世杰喉间忽地泛起隔夜梨汤的涩。他忽然明白松枝载不住厚雪的刹那总要抖落些什么的道理,雪粒子钻进袖口时他窸窣出藏着醋意的凉,“老大见色忘义!”
银铄腮帮子鼓成田鼠藏粮的模样,细碎雪粒紧接着被踢落在罗斯翘起的靴尖,“我也想拜师,为什么她o缘能那么好!”
“你俩不也挺喜欢她么?”他卷着雾眼觑人,喉头隐约荡着陈年茶垢里浮沉的胖大海。
Alpha们叼着荒唐的优越感就像叼烟,脖颈都是焊死的铸铁,烫破的下摆浸着年深月久的酸腐气。他们用舌尖的尖刺,扎进性别标签如同标本师钉住蝴蝶的翅膀,血珠渗进每句习以为常的调笑。林雨泠的拳头是啄木鸟,凿得出痛感却凿不通愚钝,陈姝的告诫也不能将他唤醒。
直到那个Omega化作斑斓的蝶撞碎在水泥地上,空气里突然漂浮着闪烁的磷粉,刺痛视网膜里每一根傲慢的神经。他站在冻僵的风里捧着某种开始腐烂的真相。原来只是轻轻转个身的事,湿淋淋的自尊就能从废铁化成齑粉。
“那倒也是,嘿嘿。”方世杰呼出的白气凝成冰晶,胸膛撞碎悬在枯枝间的月牙,“老大就是老大!”
泠月残芒被桦枝筛得四分五裂,冻雾在林隙中点染出靛蓝的绸纹。陈姝骨髓深处噼啪作响的野火快烧坍肋骨垒砌的围栏,铝皮壶般闷烧的易感期莫名比其他Alpha多把倒刺枪,整支队伍被迫披着月色歇成错落的雪冢。
“这抑制剂真的不是假药吗,我瞧着点儿用没有啊!”方世杰指甲掐透掌心结痂的枪茧。银铄担过的挎包里针剂叮当作响,“这可是安老师亲自跟上面对接,研制的3sAlpha抑制剂,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应该就是因为没有3s能做临床实验,所以药效才不太好说,也没想到陈姝易感期会来得这么巧,就正碰上比赛。”罗斯靴底蹭着枯枝画出的八卦阵,他话音未落早退到两丈开外的歪脖松下。
“抑制剂打下去体温反倒更热了。”林雨泠将手心探进陈姝沸腾的额角,被发丝缠住的叹息叩进雪地,“我们需要水给她降温。”
若拉靴尖立刻踩碎雪絮,不顾蛰伏的雷暴在踝骨淤紫处苏醒将脚跟嵌进冻土,“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走!”姜勇肩头抖落的雪粉簌簌盖住罗森摇晃的左臂,那截松垂的肢体像条风干的蛇蜕。
“你背太久了,换我来。”罗斯忙将人接到自己背脊,恍惚以为自己捧起的是灌铅的香灰瓮。“我靠,他没死吧,兄弟!”
罗森迷迷糊糊苏醒,队伍的肩头覆着层层又层层的冷霜,自己的胸膛紧贴着队友的脊背,那炙热的温度就在内心深处漫开。好像雪地上突然涌出不冻泉,分裂的冰面逐渐融合成一块完整的水晶。
霜白的呼吸撞在银铄脖颈的腺体上,陈姝数着银铄艰难的步子,忽然发现那些树折断的枝桠远比往日挂得更低。喉间灼热的铁锈味突然散成轻雾,“放我下来吧…,你快歇一歇。咳咳咳…,我,就只是易感期,不是打针了吗,一会儿烧就退了,没事的。”
“你没事个屁!”银铄喉结震落满挂的冰棱子,踩雪的声儿混着军靴摩擦的沙响,“我一点不累,就你这点重量,我能再背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