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在黄土穹顶洇出暖橘色胎记,陈姝和林雨泠交换着呼吸里的震颤,她望着四条同样黝黑的岔路,掌心虚虚抚过洞壁,泥土腥气混着虫族粘液凝成的丝状物附着进制服纤维。“我先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我跟你一起!”林雨泠军靴急急碾过满地土块石屑,腕子便被擒在岩缝洇出的阴影里。
他瞳孔里煨着陈姝颈边晶亮的汗珠,忽见她舒展五指,指尖在壁灯下摇曳成四炷信香,“你先休息。放心,我不会走太远,保证能让你们能看见我。发四~”洞顶水滴坠入她酒窝,溅起半声金石相击的铮鸣。
陈姝说话算话,没学那影视剧里作死的孤魂野鬼独个儿飘远。拇指刮蹭着发烫的耳廓,朝斜刺里咽喉般的穴道努嘴,“我们走这条。”
方世杰搓捻着袖口板结的黄土痂,鼻尖几乎要扎进穴壁,“老大,你到底是凭什么判断走哪条的?”
“还能怎么判断,就是看哪条更顺眼呗。”陈姝笑着,指尖晃过穴顶垂落的土棱子。洞壁簌簌震落的细尘扑在她睫上,眨出半簇狡黠的星光。
“是吗?”方世杰喉头翻滚着洞穴经年的霉味,到底没能从黄胶泥里尝出蹊跷。
陈姝在洞壁上划出蜈蚣印,那道刺耳的波形颤动渐渐化作梦呓,林雨泠的脸颊也渐渐恢复血色。温热的湿气趁势攀上肩膀,让人想起夏至时分仰面躺在麦垛里,贴着草席的脊背麻麻痒痒,红瓤西瓜碾碎在舌尖化开的甜霜比山风还清凉三分。
黄土甬道尽处悄然裂开蜂窝形孔洞。
“你们看,那些像蜂窝一样的格子间,那是做什么的?”若拉两手一左一右攥紧方世杰和姜勇的袖口布料。
方世杰的短刃在掌心烙出红痕,方才捉蚂蚱似的轻佻早被夯土墙吃尽了。汗珠在刃面凝成琥珀,连同绷直的唇角沉沉坠向脚底,“我们都小心点。”
“这里基本没有‘电波’,学长你还能感觉到吗?”
“没了。”林雨泠的发丝轻轻扫过夯土墙,抖落去两粒眠着的尘埃,“我们去看看那些格子间是什么。”
两人带头前进,昏黄巢壁上蜂窝状的方块正在渗出蜜蜡般的粘液,上万枚凝胶制体在巢室内粼粼微颤,折射出熟透杏子般的光泽。若拉捏着姜勇递来的枝梢,穗尖点在泛着釉光的胶膜上,陡然绽开一朵水波纹。“好像巨大的糖豆,还是软皮夹心软糖。”
方世杰眉眼抖了抖,“虫巢哪儿来的糖豆?”
胶膜迎着呼吸颤出琥珀光,惊得若拉耳后寒毛倒竖。指节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泥絮般的触感,冷不丁与陈、林两人叠声的“卵”撞了个万家灯火。
“…”我草啊!!!
若拉猛甩手腕抖落虎口渗出的冷汗,却怎么也抖不散胃袋里翻绞的水声。
“不过这个卵看起来倒不是真的。”陈姝屈膝与那暖胎平视,耳廓贴在浑圆的胶膜上,四周霎时静得能听见尘灰簌簌坠地。没有虚空里的电波作响倒让此间泾河似的死寂愈发可怖。成功拆解其中一台标本虫设备仍有信号持续输出,或许是因为相邻隧道存在另一台同类型设备?
“或许是用明胶之类的材料调和的,真能吃也说不定。”姜勇话音打着转儿绕到若拉生生泛白的唇角,“不过还是建议不要吃,毕竟是不明道具,可食用性比真虫卵还低。”
若拉两眼一黑,“这两个我都不会吃的!!!”
闷笑顺着土墙游走,惊散了边角垂穗样的蛛丝。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久待。”林雨泠突然开口,撞散的暖意绽作满天窑灰簌簌下坠,润着粘液的刀面映出众人倒影,“如果这里是虫的育婴室,那么很快就会有‘工蚁’虫抱着新的虫卵过来,和‘兵蚁’虫进行巡视。”
“——!!”
“——!!”
绵密的啃噬声忽地挑断寂静的灵盖骨,陈姝后颈原本安睡的绒毛乍竖,两股溪流般的窸窣自南北穴道漫卷而来,裹挟着比之前浓郁十倍的腥甜。掌中火光霎时碎成铜锁链,鞋扣与鞋扣撞击的震荡里,游丝般的波长骤然膨胀成汛期浊浪。
若拉喉头滚过呜咽,“那我们快走!”
“来不及了。”陈姝沉声落在四壁。
她将脊背绷成满月的弓弦,眼波流转间已将所有路线收尽眼底。无数岔路宛如九曲十八弯的肠壁等着把他们碾作齑粉。“一旦进入甬道打斗空间就会被缩小,如果被四面围剿反倒还不如这儿施展得开。”
方世杰的心跳快得要撞碎肋骨,“躲在卵后面能不能躲过传感器?”
姜勇摇头,“只能起到一定阻挡作用,顶多让传感器判定迟缓,毕竟我们人体还在散发温度,跟卵本身温度并不同。”
“温度…。”陈姝眼眶里蒸腾的焰芯忽地爆了个火花,“我去引虫,你们伏击!”她迎着那股风浪立去中枢,后颈依稀爬上蜂针似的麻痒。破空的声浪伴随刺耳的电波翻涌成淤浆,四人各自蜷进胎衣般的橼洞,让浊黄的胶质波纹覆没眉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