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石岛,时光仿佛被一层轻柔的薄纱温柔包裹,流淌出难能可贵的静谧与安宁。海风裹挟着大海独有的咸湿气息,悠悠然拂过城堡的每一寸砖石、每一处角落,塔楼之上,可在这平和表象之下,亚莉珊王后的内心却被思念的潮水彻底淹没。
??近来,亚莉珊王后愈发笃定玛格娜就是阿莱莎转世归来。她常常独自静坐窗前,目光空洞而又执着地望向远方,口中不停喃喃着要见玛格娜,渴望能将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紧紧拥入怀中。
??那神态、那模样,就好像阿莱莎从未真正离开,不过是如往常一般出门嬉戏玩耍,随时都会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蹦蹦跳跳地扑进她温暖的怀抱。韦赛里斯和艾玛瞧在眼里,虽满心无奈却又实在不忍拒绝,只得常常带着雷妮拉和玛格娜前去探望王后。
??每当玛格娜被轻柔抱到面前,亚莉珊王后的眼眸瞬间便似被点燃的星辰,熠熠生辉,那光芒之中,满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思念与爱意。她小心翼翼地抱起玛格娜柔软娇小的身躯,轻声哼唱起古老而又温馨的摇篮曲,歌声轻柔得仿若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丝丝缕缕,萦绕耳畔。
??玛格娜冲着她露出纯真无邪的笑容,还伸出稚嫩的小手轻轻触碰她的脸庞,这一刻,亚莉珊王后仿若得到了世间最为珍贵稀有的宝物,兴奋得脸颊泛红,迫不及待地向身边所有人呼喊:“你们快看呐,我的阿莱莎对我笑啦,她还记得我,她心里一直都装着我这个母亲呐!”那欢喜雀跃的模样,纯粹得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这一年,除了韦赛里斯一家时常陪伴在侧,贝尔隆也在百忙之中尽可能抽出时间赶来龙石岛。他身兼龙石岛亲王与国王之手双重重任,每日都被繁杂的事务缠得脱不开身,忙得脚不沾地,可即便如此,只要稍有闲暇,他便会马不停蹄地奔赴此地。
??他深知亚莉珊王后如今满心满眼皆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只要抱着玛格娜出现在亚莉珊王后面前,亚莉珊王后的脸上定会绽放出久违的灿烂笑容。
??贝尔隆每次瞧见玛格娜那一头如白金般耀眼、闪闪发光的银发,总会忍不住低声念叨:“这发色可不像阿莱莎的红金色,倒是和伊蒙如出一辙,简直一模一样啊。”伊蒙是他的兄长,曾经的龙石岛亲王,兄弟二人自幼情谊深厚,亲密无间,可惜命运弄人,在那场惨烈的密尔血战中,伊蒙不幸被密尔探子一箭射中喉咙,英年早逝。
??伊蒙的离世瞬间引发了激烈的继承权争议,杰赫里斯国王最终越过伊蒙的女儿雷妮丝,选择了贝尔隆作为继承人,自那以后,雷妮丝和贝尔隆这对叔侄之间,便横亘起了一道难以跨越、无法化解的矛盾鸿沟。
??戴蒙向来是口无遮拦、心直口快。有一回,他嘴角挂着一抹冰冷的笑意,满不在乎地提议道:“要不干脆把玛格娜的名字改成阿莱莎得了,这样你们就能整日沉浸在对死去阿莱莎的怀念里了。这可怜的小家伙,从一出生就莫名其妙成了亡者的替代品,真是可悲可叹呐。”
??话还没说完,他便被父亲贝尔隆怒目圆睁,一拳揍得眼冒金星,整个人差点站立不稳。贝尔隆气得满脸涨得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龙石岛亲王平日里鲜少如此动怒,此刻却彻底被激怒,怒吼道:“闭上你那张臭嘴!玛格娜这个名字,是为了深切缅怀我那因病早早离世的妹妹,她可不是什么替代品!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说玛格娜是亡魂复生之类的鬼话,我就把你扔去喂瓦格哈尔,让你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戴蒙吐掉嘴里的血沫,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满不在乎地回怼道:“省省吧,父亲。您自己对着她喊阿莱莎的次数,可比谁都多得多,就别在这装腔作势了。”
??这句话恰似一把尖锐无比的利刃,直直戳中了贝尔隆内心深处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让他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的确,他最近越发频繁地思念起自己的亡妻阿莱莎。当年,阿莱莎生下第三个儿子伊耿后,还满脸幸福地笑着对他说:“你生来便是为了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而我则是为了孕育我们的孩子。韦赛里斯、戴蒙还有伊耿,我已经给你生下了三个健壮的儿子。等我身体恢复了,我们还要继续。我好想给你生下二十个儿子,组建起一支完全只属于你的无敌军队!”
??那时的阿莱莎,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期待,可谁又能料到,命运竟如此残酷无情,阿莱莎最终因产褥热永远地离开了他,而小伊耿也在短短半年后,还未满一岁,就在贝尔隆的命名日那天,悄然夭折。
??那一刻,贝尔隆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裂,碎成了无数片。这些年,他独自默默承受着这份深入骨髓的痛苦,将其深深掩埋在心底最深处。如今,看着玛格娜在天空中肆意翱翔时那灿烂明媚、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竟和阿莱莎如出一辙,他的内心深处,仿佛照进了一束温暖的光,得到了一丝久违的慰藉。
??贝尔隆不禁觉得,这个孩子的降临,不仅慢慢抚平了亚莉珊王后心中那道难以愈合的伤痛裂痕,也在不经意间,稍稍治愈了他自己内心深处对亡妻早逝的无尽悲痛。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便到了玛格娜的一周岁命名日。这一天,龙石岛城堡内热闹非凡,五彩斑斓的鲜花与鲜艳亮丽的缎带装饰着整个城堡,仆人们脚步匆匆,忙忙碌碌,端着各式各样精致美味的食物和香醇醉人的美酒来回穿梭,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可谁都未曾料到,玛格娜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脆生生地对着雷妮拉喊了一声“母亲”。雷妮拉瞬间兴奋得又蹦又跳,满脸通红,像只欢快的小鹿般拉着艾玛的手,大声叫嚷道:“母亲,母亲,您快听听,玛格娜会说话啦,是我教她的呢,我可是她的启蒙老师呀!”
??说着,还满脸期待地让玛格娜再喊几声。可玛格娜只是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却再也不肯开口说话了。
??韦赛里斯心里别提有多失落沮丧了,他可是足足教了玛格娜半个月,满心期待着她能喊自己一声“父亲”,结果玛格娜每次见到他,都只是露出那甜美的笑容,怎么也不肯喊出口。
??韦赛里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这孩子,肯定是和祖母、父亲相处的时间太久了,都和我不亲了。”想到这儿,他的心中对亚莉珊王后和贝尔隆亲王隐隐生出了一丝不满情绪,可他向来优柔寡断、犹豫不决,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雷妮拉又兴致勃勃地开始教玛格娜喊亚莉珊王后“曾祖母”,谁能想到,玛格娜牙牙学语,嘴里又冒出了“母亲”这个词,还脆生生地对着亚莉珊王后喊了一声“母亲”。亚莉珊王后顿时喜出望外,眼眶中瞬间蓄满了激动的泪水,她紧紧拉着贝尔隆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听到了吗?我的阿莱莎喊我母亲啦!”
??“祖母,这是玛格娜呀。”艾玛已经是第十次耐心纠正了,可这一次,老妇人亚莉珊王后却突然猛地攥紧她的手腕,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艾玛的皮肉之中,她的声音轻得如同缥缈的幽灵,几不可闻:“我心里清楚,这或许是诸神的一场恶作剧。但就请让我再假装一次吧……就假装到我闭眼离开人世的那一天……”
??艾玛听到这话,心中一阵酸涩难过,她轻轻把韦赛里斯拉到一旁,满脸为难地说道:“我也知道,这样对祖母似乎有些不孝顺,可玛格娜实实在在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她不是阿莱莎,我真的不想再让她被当作别人的替代品了。”
??韦赛里斯温柔地看着她,轻声劝慰道:“再稍微等等吧,等玛格娜的命名日结束了,我们就回君临。你也知道,祖母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大学士说她撑不过下个月了,就让她在临终前能有个美好的念想吧,也算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心意。”
??艾玛本就心地善良、柔软,想到自己早夭的儿子,又看着亚莉珊王后日渐憔悴、形如枯槁、油尽灯枯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悯与不忍,最终还是选择了体谅与包容。
??可年仅三岁的雷妮拉还不太懂事,她气鼓鼓地跑到艾玛身边,大声说道:“母亲,玛格娜才不是阿莱莎奶奶呢,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们老是把玛格娜叫成阿莱莎奶奶,玛格娜是我和您的小月亮呀。”艾玛听了这话,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暗暗自责起来,自从玛格娜出生后,自己和雷妮拉陪伴孩子的时间确实太少太少了,对孩子们的关心实在是不够。
??在玛格娜命名日的前两天,韦赛里斯将收到的信小心翼翼地拿给亚莉珊王后,言辞恳切地希望她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放下心中的芥蒂,和杰赫里斯国王重归于好。
??亚莉珊王后听到这话,沉默了许久,脸上满是纠结与挣扎,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提笔写了一封信。她心意已决,要让玛格娜留在龙石岛度过这个重要的命名日,在她心里,玛格娜就是阿莱莎,她实在不愿让阿莱莎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回想起往事,她的幼女盖蕊去年在黑水湾不幸溺毙,而最后一个在世的女儿塞妮拉被迫远走瓦兰提斯,从此再无归期。亚莉珊王后的心中,对丈夫难免生出了一些怨恨之意,可如今自己大限将至,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还是选择了放下仇恨,选择原谅。
??她满心期盼着杰赫里斯国王能前来参加玛格娜的命名日,只是在信中,她下意识地写成了希望杰赫里斯国王来参加阿莱莎的命名日,这让杰赫里斯国王看到信后,十分担忧她的精神状况,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命名日当天,亚莉珊王后送给玛格娜的礼物,无一不是曾经阿莱莎最为喜爱的物件,甚至连阿莱莎小时候爱不释手的那把木剑,都被她精心找了出来。戴蒙则送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龙晶匕首,这本是一件极其危险的物品,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过危险,可玛格娜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兴奋得伸出小手就要去触碰。
??贝尔隆见状,笑着夸赞道:“我的乖孙女,不愧是拥有真龙血脉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勇敢无畏!”可就在这时,亚莉珊王后却突然喃喃自语道:“小时候阿莱莎也是这样,对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充满了好奇。”
??这话一出口,原本热闹欢快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冷寂尴尬。贝尔隆连忙上前,从韦赛里斯怀里轻轻抱走玛格娜,一脸宠溺地说道:“我的宝贝孙女,爷爷这就去给你找全天下最好的龙蛋,一定要有最厉害的小龙来陪伴你、守护你。”
??韦赛里斯无奈地笑了笑,轻声对父亲说道:“她已经有龙蛋了,是梦火的龙蛋,只是都过去一年了,还没孵化出来,”韦赛里斯并没有说出后半段话,他觉得也许玛格娜以后不会有小龙破壳而出了。不过没关系,玛格娜是他们的的次女,以后只要能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让她幸福安稳地过日子就行。
??就在众人沉浸在命名日的喜悦氛围之中时,杰赫里斯国王骑着沃米索尔抵达了龙石岛,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此番前来,一是想见见这个伴随着雷霆降生的曾孙女;二是因为学士告知他,亚莉珊王后恐怕活不过一个月了,他实在放心不下,心中满是担忧与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