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宴不知晓师尊用了什么方法重新获取了青云剑宗的信任,只看见他醒过来的地方是熟悉的卧房,出门以后看见的是像往日一般和善的笑容。他虽疑惑,但是什么都没有问,他只知道,他相信师尊。
青云宗三年一度的琼华宴,向来是各峰弟子难得放松的时刻。
谢长宴站在镜前,将一枚碧色丹药含在舌下。丹药遇热即化,苦涩瞬间充满口腔,他皱了皱眉,喉结滚动,硬生生咽了下去。
“解酒丹...”他对着铜镜自言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师尊,这次看您怎么躲。”
镜中青年一袭靛青长袍,腰间悬着师尊去年所赐的寒玉剑,黑发用银带高高束起,衬得一张脸愈发轮廓分明。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与端庄打扮不符的算计光芒。
三日前,谢长宴在藏经阁偶然翻到一本《百草纪要》,其中记载醉仙酿配方时提到,以黄连为主料的解酒丹可抵御其七分酒力。这个发现让他计上心头——借琼华宴装醉,试探师尊反应。
“谢师兄,时辰到了。”门外传来小师弟的呼唤。
谢长宴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门而出。夕阳余晖为青云宗七十二峰镀上一层金边,主峰广场上已摆开数十张红木长案,各峰弟子陆续入席。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高台上的白暮雪。
一袭白衣胜雪,银发用玉冠束起,在夕阳下泛着柔和金光。白暮雪正与身旁的紫阳峰主交谈,侧脸如冰雕般完美而冷峻,仿佛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谢长宴心头微热,故意绕远路从高台前经过。当他行礼时,白暮雪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点头示意,随即又转回去继续交谈。
这冷淡反应早在预料之中。自从那日寒潭密室一事后,师徒二人表面上恢复了正常相处,但谢长宴能感觉到,师尊在有意无意地避开与他独处。
“躲我?”谢长宴暗自咬牙,“今晚看您往哪躲。”
他走向寒霜峰弟子所在的席位,沿途不断有同门打招呼。作为白暮雪亲传弟子,又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谢长宴在宗门内人缘颇佳。
“谢师兄,这边!”小师妹苏灵儿热情招手,身旁特意留了个空位。
谢长宴微笑入座,目光却不时瞟向高台。白暮雪正接过侍者奉上的茶盏,修长手指在青瓷衬托下更显白皙。他喝茶时喉结滚动的弧度,让谢长宴无端想起那日寒潭边,水珠顺着同样线条滑落的画面。
“谢师兄?谢师兄!”苏灵儿连唤几声,“发什么呆呢?宴会要开始了。”
谢长宴猛然回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没什么,在想剑谱的事。”
随着宗主一声令下,琼华宴正式开始。数十名侍女鱼贯而入,手捧各式珍馐美馔。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那一坛坛贴着红纸的醉仙酿——青云剑宗特产,号称‘三杯倒神仙’的烈酒。
“听说今年这醉仙酿是加了雪莲的改良版,后劲更足。”苏灵儿小声嘀咕,“师兄你可少喝点,上次...”
谢长宴挑眉:“上次怎么了?”
苏灵儿掩嘴轻笑:“上次你喝醉后抱着剑说要娶它当道侣,全宗门都传遍了。”
谢长宴耳根一热。那还是他刚入门不久的事,白暮雪为此罚他抄了三百遍《清心咒》。想起师尊当时铁青的脸色,他现在仍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这次不会了。”他信誓旦旦,同时在心里补充:因为这次根本不会真醉。
第一轮敬酒开始,各峰弟子轮流上前向师长们表达敬意。轮到寒霜峰时,谢长宴自然成为代表。他手捧玉杯,稳步走上高台,在师尊案前恭敬跪下。
“弟子谢长宴,敬祝师尊道体安康,修为精进。”
白暮雪微微颔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近距离下,谢长宴能闻到师尊身上那股特有的冷香,混合着醉仙酿的醇厚酒气,莫名让人心头发痒。
“起来吧。”白暮雪放下酒杯,声音依旧清冷,“少喝点。”
这简短的三个字让谢长宴心头一暖。师尊虽然表面冷淡,到底还是关心他的。
“弟子谨遵师命。”他故意大声应答,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回到座位后,谢长宴的计划正式开始。他豪迈地拍开一坛醉仙酿,直接对着坛口痛饮起来。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唇角溢出,滑过脖颈,没入衣领,引来一片叫好声。
“谢师兄海量!”
“不愧是白长老的亲传!”
谢长宴一口气喝了小半坛,重重放下酒坛,抹了把嘴。实际上,有解酒丹护体,他只觉得喉咙火辣,神志却异常清醒。但表面上,他却开始摇晃身体,眼神也逐渐涣散。
“好...好酒!”他大着舌头喊道,又拍开第二坛。
苏灵儿担忧地拉住他衣袖:“师兄,慢点喝...”
谢长宴摆手示意无妨,继续"豪饮"。两坛下肚,他故意让动作越来越夸张,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当第三坛喝到一半时,他猛地站起,身形一晃——
“师尊!谢师兄好像醉了!”苏灵儿惊呼。
谢长宴踉踉跄跄地朝高台走去,途中故意撞翻了几张案几,引来一阵骚动。他眯着眼,看到白暮雪已经站起身,眉头紧锁。
“师...师尊...”他拖着长音,脚步虚浮地爬上高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头栽进白暮雪怀里。
瞬间,冷香扑面而来。谢长宴趁机将脸埋在师尊胸前,双手还‘无意’地环住了那纤细却有力的腰身。隔着几层衣料,他能感觉到白暮雪瞬间僵硬的肌肉。
“成何体统!”头顶传来一声冷斥。
谢长宴仰起脸,故意让眼神迷离:“师尊...这酒好苦...”说着,还用额头蹭了蹭白暮雪的下巴,像只撒娇的猫。
这个大胆的动作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谁不知道白暮雪最不喜与人肢体接触?曾有弟子不小心碰到他的衣袖,被罚面壁一个月。而现在,谢长宴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暮雪并没有立即推开徒弟。他沉默片刻,竟说了句让全场愕然的话:
“像只吞了黄连的猫。”
谢长宴心头一跳。师尊这话是巧合,还是...看穿了他服用解酒丹的事?黄连可是解酒丹的主料啊!
不等他细想,白暮雪已经扶着他肩膀,稍稍拉开了距离。那双常年冰冷的眼眸近在咫尺,谢长宴能清楚看到其中流转的银蓝色光芒——白暮雪情绪波动时特有的异象。
“带他回去休息。”白暮雪对赶来的苏灵儿吩咐。
谢长宴哪肯就此罢休?他身子一软,又倒回师尊怀里:“不要...别人...只要师尊...”边说边得寸进尺地把脸往白暮雪颈窝里蹭,贪婪地呼吸着那清冷的香气。
广场上一片哗然。几位长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宗主也捋须轻笑:“白师弟,你这徒弟倒是变得粘人得紧。”
白暮雪耳尖微红,终于忍无可忍地拎起谢长宴的后领:“丢人现眼。”
就在他准备将人丢给苏灵儿时,一个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
“谢师弟既已醉了,不如让我送他回去吧。”
谢长宴眯眼看去,是紫阳峰大弟子林清羽——宗门内出了名的风流人物,男女通吃,据说与多位师兄弟有染。
林清羽手持两杯酒,笑意盈盈地走近:“临行前,容我敬谢师弟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