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和桥没有那个闲功夫特意上门来揍季行之,他本是来收拾弟弟的遗物的。
季行之并不愿傅和溪的东西被带走,他不吭一声任打任骂后,又忍着一身的伤痛抱着对方的小腿乞求,一点儿尊严都没有。
“阿溪还会回来的,他还要回来给我做饭,他还要住在这里,他只是暂时回家过完年就会回来的。”
“不要拿走他的东西,求你不要拿走他的东西好不好。”他眼眶湿红,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跪在地上看起来怪可怜。
傅和溪留下的东西都是季行之的念想,也是他用于欺骗自己阿溪还活着,一切如常。
傅和桥极其烦躁,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空理会季行之,也不想看这人的窝囊样。
他抬脚把人踹到一边,便径直去了傅和溪的卧室,几周前他亲自给弟弟送来的行李,如今又要他亲自送还回去。
季行之被关在了门外,直到傅和桥走后才被放进来。
他着急忙慌地冲进房间,却发现傅和桥实际上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只取走了几样傅和溪的证件,大部分贴身物品像课本,抱枕和衣物都被留了下来。
季行之小心谨慎地把一些被弄乱的地方还原摆好,被褥和床单也整理成了傅和溪起床后的模样。
他如常打扫卧室,整理客厅,按时吃饭,他记得傅和溪喜欢他穿什么款式的衣服,什么颜色的内裤,并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合格的,等待恋人回家的标准男友形象。
只是那是傅和桥的咆哮依然声声回荡在他耳边,比起躯体上的疼痛,那句“你为什么不救他”更让季行之钻心挖骨。
然而他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上阳路的十字路口是去学校和医院的必经之地,以后季行之每次路过这里都要回忆一遍傅和溪的死亡。
他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路线,感受阿溪临死前一刻的绝望,愈发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说不了,只剩无可奈何的哀嚎。
那是几天以后,事故现场已陆续被清理干净,只剩破损的路标和道路边沿的裂痕还诉说着那日的惨状。
有人在路边的角落里搭了个临时纪念台,有行人三两为逝去的生命和牺牲的交警献上花环。
这条路过不了多久会被重新修好,再过段日子这场事故就会被大部分人遗忘。城市依旧繁华,忙碌的日子谁都顾不上谁,过年的热闹气氛冲淡了哀伤,只有遇难者亲属的心中留下了一辈子的痛。
季行之的日子还得过,他不休假,连过年都申请了加班值班。他并不热衷于这份工作,更不是心系病患,只是把自己变成一个冷血的工作机器。
楚筱茹特意跑去神外科看过他几次,有次下班后还在医院大厅里劝阻了季行之一回。
那时还有人闲谈车祸的事,无意嘴了几句,季行之便像是突然发了疯,暴着青筋,攥着拳头,怒不可遏要打人的模样,差点就和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患和家属起了冲突。
幸好楚筱茹反应快,立马拖住了他,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拉进旁边无人的走廊里:“冷静点,学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乱说话了吗!”季行之的怒吼声在寂静的过道里炸响,他似乎无所顾忌,也不在意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和得之不易的行医资格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