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富士山尤甚。一路沙石松散,陡坡险峻,每一步都得格外留神。Sharon本想在路上八卦一下李天宜与李洙赫的进展,此刻也只能全神贯注地盯着脚下。她不放心地回头,顶着风喊:“李洙赫!过来看着她点!”李天宜简直无语,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还需要看护!
下山耗费了将近三个小时,一路浓雾弥漫,能见度也极低,细碎的沙石不时钻进鞋里,硌得生疼。李天宜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摔倒,每一次,李洙赫的手都像早有预料般,稳稳地扶住她的手臂或后背。
两人一路沉默,李天宜以为他是决心划清界限,不知如何开口;而李洙赫则全副心神都系在她脚下颠簸的路和晃动的身影上,无暇他顾。
终于回到酒店,众人皆是灰头土脸,筋疲力尽。草草打过招呼,便各自分开去洗漱。李洙赫帮李天宜将沉重的设备搬回房间,转身准备离开。
“你……”见他就要迈出房门,李天宜犹豫一瞬,还是低声道:“……麻烦你了。”
李洙赫闻声回头,大手自然地落在她发顶,轻轻一压,唇角牵起安抚的弧度:“先好好洗个澡,休息。其他的,我们晚点再谈。”
洗完澡收拾妥当已近午后一点。李天宜刚吹干头发,房门就被敲响。门外是Sharon:“走,吃饭去!饿死了!”
跟着Sharon来到餐厅,人已到齐。众人各自落座,八人分坐两桌,李洙赫恰好在她对面。吃的是热腾腾的Shabu Shabu。明明才熬过一天的简陋饭食,此刻涮着鲜嫩的肉片,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席间,大家默契地只谈山上见闻,气氛尚算热烈。一顿饭下来,李洙赫仍如往常般,不着痕迹地将她偏好的肉片、蔬菜涮好夹到她碟中。只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沉静得有些陌生。李天宜隔着氤氲的火锅蒸汽望着他,心头恍惚:明明才过去一天,他那带着笑意的模样,竟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般模糊遥远。
餐后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折腾了一整天,加上昨晚几乎没怎么合眼,所有人都疲惫不堪。Sharon刚要拉李天宜走,就被李洙赫截住。
“聊两句?”他声音很轻,目光却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
李天宜示意Sharon先回去,跟着他来到酒店庭院。远处的富士山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的光晕,美得不真实。
“其实远远看着就很美了。”李洙赫仰起头,喉结微微滚动,“我们却偏要不知死活地去征服它。一路上全是硌脚的火山岩,黑漆漆的砂石地,连根草都没有。”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可最后站在山顶看到日出那一刻,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李天宜望着那座沉默的活火山,良久才轻声道:“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好天气的。”
“但路上的云海、彩虹,还有那个破鸟居,不也很美吗?”他突然转身,双手扶住她肩膀,“你四岁就挺过了白血病,对朋友掏心掏肺,害羞时会不自觉加快语速,生气时的声音能冻死人。”拇指擦过她不知何时溢出的泪水,“你还这么漂亮,才华横溢,工作时更是光彩夺目。李天宜,你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包括爱情。”
“再复杂的过去,再麻烦的身体,都是你的一部分。总有人会爱上全部的你,你的坚强,你的脆弱,甚至你那些该死的麻烦。”他捧起她的脸,在额间落下一个轻吻,声音低沉而清晰,“即使那个人,不是我。”
李天宜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正午的阳光在他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李洙赫忽然笑了,眼角挤出几道细纹。“当然。”
可下一秒,李天宜的手已经覆上他的眼睛。掌心传来睫毛轻颤的触感,像蝴蝶在暴雨前最后的挣扎。“那……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她声音发颤,手也随着他的睫毛微微发抖。
......
后来,李天宜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房间、怎么回到床上睡着的。只记得梦里一直在攀登那座该死的富士山,却一次次从砂石坡上滑落......窗外的富士山沐浴在正午阳光里,轮廓清晰,遥远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