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抗议声中,李洙赫忽然轻笑一声。他慢条斯理地转动手腕,手镯随动作划出温柔的弧光。
“那到我说了。”他抬眸时,眼底映着水晶吊灯的碎光,“第一个优点......”
客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冰块的融化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理性。”他声音很轻,却像落在绒布上的钻石般清晰,“第二,坚韧……”不同于李天宜的仓促,每个词都带着令人心安的诚恳。
第三个词即将出口时,一阵悠扬的钢琴铃声突然刺破空气。李天宜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专为家人设置的特殊铃声。她慌乱地掏手机,屏幕上"外公"二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目。
“失陪。”她将食指抵在唇上,腕表滑落茶几叮当作响。
李天宜拉开一扇和纸移门,将欢声笑语隔绝在外。跪坐在蔺草席上,月光透过竹帘在榻榻米上投下斑驳的影。窗外,富士山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被墨笔勾勒,山顶积雪泛着幽蓝的冷光。
“Celeste?”外公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港式粤语特有的温润威严,却刻意放柔了语调。
“外公,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她将手机贴紧耳侧,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
“正要睡。”电话那头传来报纸翻动的脆响。这是自妈咪葬礼后的首次通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她盯着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倒影,直到听见外公再次开口:“轻井泽...还习惯吗?佐藤说,你的那些朋友...”纸张翻页声顿了顿,“很活泼。”
“嗯,都很好。”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手表,李洙赫的体温似乎还残留在金属表带上。那股雪松香气让她觉得安心也升起一股勇气:“外公,后天我们准备去登富士山,装备路线都规划好了。”喉结滚动,“要登顶。”
电话那头陷入长达十秒的死寂。她几乎能看见外公在港岛书房里紧锁的眉头,指节敲击红木桌面的节奏越来越急。
“七月登顶...”外公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山顶气温零下,氧气含量不足平地一半。”每个字都裹着冰碴,“你小时候…一场重感冒都能让你在ICU躺一周。你的心肺功能…”他没有说完,但那份沉重的担忧几乎化为实质,穿透了听筒。
李天宜早有准备:“我们走吉田路线,请了两位国际认证的向导。装备全是顶级品牌,氧气瓶、急救包、卫星电话...”
“不够!”外公突然提高的声线震得听筒嗡嗡作响,“你爸怎么回事?我会让东大高山医疗团队在五合目24小时待命。登山队的体检报告半小时内发我邮箱。”他深吸一口气,“还有Sikorsky救援直升机会停在河口湖,天气允许随时能起飞。”
“这太夸张了!”她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分两天攀登,会在山屋休整。而且这是妈咪......”
“条件。”外公打断她,商业巨鳄的威压透过电波扑面而来,“一,全程戴生命监测手表;二,每到一个合目必须卫星电话报平安。”他顿了顿,“否则我让直升机立刻去接人。”
窗外的富士山忽然被云层遮蔽。李天宜望着自己发白的指节,终于轻声妥协:“...好。”
“记住,”外公的语气稍缓,却仍然紧绷,“山永远在那里。有任何不适立刻下撤,不要逞强。”最后半句突然哽住,像是透过她在对另一个人说。
枫叶叩击窗棂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李天宜低头看着表盘上凝结的水雾,指尖轻轻擦过那些细小的水滴。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锁屏时,指节还在微微发颤。
——
纸门被轻轻叩响的声音让她肩头一颤。拉开移门,李洙赫的身影逆光而立,左手捧着一个牛皮纸盒,右臂搭着她的驼色外套。轻井泽的夜风从他身后钻进来,带着松针的清冽。
“当心着凉。”他声音轻柔,将外套披到她肩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后颈。
“多谢。”
纸盒被递到眼前,没有任何装饰,只在边角处有些细微的褶皱,像是被反复打开又合上过。
“这是...游戏里说的礼物?”她的指尖摩挲着纸盒边缘。
李洙赫微微颔首,月光在他睫毛下投落一小片阴影。拆开的纸盒里,一台宝丽来SX-70静静躺着,橄榄绿的皮质外壳泛着温润的光泽。
“我猜你的收藏里应该不会有拍立得。”他又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相纸:"试试?"
取景框里,李洙赫的轮廓被月光镀上银边。快门声响起的那一刻,相纸缓缓吐出,她轻轻晃动着逐渐显影的画面。
”回礼。“她递出照片,却见他摇头。
“我要这个。”他晃了晃左手腕上的Cartier手镯,表链在月光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所以我的手表...”
“那本来也是我送的。”她下意识护住腕间的手表,再也分不清表带上的温度是他残留的还是自己的。
“所以才更要拿回来。”他突然倾身,指尖轻刮过她的鼻梁,像对待一只炸毛的猫,“物归原主。”
相纸上,他的影像终于完全清晰,嘴角噙着那抹她最熟悉的,介于温柔与促狭之间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