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黑色的半透明车窗，朝雾千早眼前的景色从古朴庄重的宅院和车水马龙交汇的京都慢慢变成现代工业化的建筑，外面四四方方的办公楼好像把小小的她困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抿着唇，抱紧了怀里毛茸茸的玩偶熊，忍不住瞥向坐在旁边穿着深紫色振袖和服的女人，精致的五官，完美的妆容，黑色的头发油光滑亮地盘在脑后，发髻上插着漂亮的簪子。

即使是在车上闭目休憩都把高雅刻在骨子里的人，就像妈妈讲的故事里的公主一样，朝雾千早偷偷地想着。

那是今天把她带走正式领养的小姨，九条诗织。

*

“千早。”虚弱的声音响起。

一脸苍白的妈妈躺在病床上脸上还挂着呼吸机，安静的病房里只能听到“滴——滴——”的声音，旁边的的小女孩马上趴到病床边努力凑过去听妈妈想说的话。

“什么事，妈妈？”

“对不起，千早。妈妈实在坚持不住，马上要去找爸爸了，他一个人很怕黑，没有妈妈陪着会哭的。”

说着她的眼睛先红了，妈妈是很努力地抬起手想要抚摸自己的女儿。

她很愧疚也很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千早还小也会害怕，但这时她不敢再想下去。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只希望最后留给千早关于告别不是冰冷、恐惧的。

“没关系。”朝雾千早忍着哭腔，把脸凑过去放在妈妈的掌心里。“千早是勇敢的公主，我不怕黑，妈妈去找爸爸会更幸福吗？”

“会的。爸爸和妈妈也会很关心千早的情况，不要难过，我们只是在千早看不到的地方陪你长大，如果你幸福的话，爸爸妈妈会很高兴。”

母女俩面面相觑着流下泪水。

千早看到妈妈哭了，挣扎着小短腿从床沿滑下，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手帕先给妈妈轻轻擦干泪。“太好了，爸爸和妈妈还会在一起，千早也不会孤单的对吧。”她下意识先安慰由于情绪激动脸颊漫上红色的妈妈。

“是的，而且妈妈联系到你的小姨，她答应妈妈以后会照顾你长大。”

朝雾千早努力牵起笑容说：“那太好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见过自己的小姨，但妈妈能为她找到一个新的家继续生活已经很厉害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

回忆的最后妈妈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她像是还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同时病弱的身体先一步感到了疲惫，眼睛不断闭拢睁开，幅度却越来越小，只留下一句让她记忆深刻的话。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爸爸和妈妈都永远爱你。”

*

估算着到车子即将抵达目的地，女人睁开眼睛，小女孩受惊一跳，马上垂眼看着自己的小熊，又总忍不住偷看小姨的表情。

像是不知道旁边的外甥女正在偷偷打量她，更像是不在意，连眼神都没有撇过来半个，她冷淡地开口说：“千早，马上就要到九条家了，之前跟你讲的规矩你还记得吗？”

“嗯。”在小姨开口前，眼底还隐藏着期待的朝雾千早听到这不含感情的话，到底是有些低落，但她还是开口问道：“小姨，你待会会陪我一起去吗？”

眼底闪过一丝烦躁的九条诗织瞥了她一眼：“不是说记得，现在又忘记了？作为九条家未来的女儿，怎么能是这种怯懦的性格，抬起你的脑袋。”

朝雾千早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她缓慢地抬起头，鼓了鼓脸，有些气闷还是乖乖地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