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好了亲爱的卡玛,咖啡适量才行,喝点别的吧。说说看,什么大单子把你给难住了?”
翡翠女士送走今日的最后一位客人,关闭了慈玉典当的大门,看向默默往肚里灌咖啡的卡玛,后者皱紧眉头,无比郑重道,
“有时候我会感觉到些许迟来的愧疚,毕竟一开始我真当他是有出息的小辈在照顾,可怎么就照顾成这样了?”
泛滥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步步相随的试探,工作出差的全天候报备,恰到好处的送礼送花,时至不久前斯诺兰德之行,一切水到渠成。
听着友人的絮叨,翡翠兴致极佳,她搬出珍藏的异星美酒,汩汩倒入杯中,
“你还是他?约着去度假还有问候送礼物之类的。”
放空眼神的女人默默开口,
“好吧,我也有回礼……”
盛满甘甜酒液的杯盏推至卡玛面前,翡翠忍住笑意,
“我必须提醒你,卡玛,你在自己感情上并不成熟,简直和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年轻人一样。为什么要这么紧张,这么僵硬呢?既然感受到彼此的心意了,好好享受便是了。”
“……唉,你说得对,或许我老早就感情变质,只是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也不敢相信…”
翡翠女士几乎是怜爱地看向这位纠结不已的好友,
“放轻松,对某人产生爱意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这样温暖的事情降临你们身上,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呢——所以,你们还没确定关系吗?”
图穷匕首见。
卡玛举杯掩饰自己的心虚,
“三个行星月前,我出差斯诺兰德,偶遇他的生态舰途经这颗星球,顺路一起解决了些许制药分公司的小问题,然后碰巧看了极光和雪景,出乎意料的就成了。但你知道的,办公室恋情见不得光,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翡翠女士心下了然,晃了晃杯中澄澈的酒液,
“哦,瞧瞧你说的这几句话,【偶遇】、【顺路】、【碰巧】、【出乎意料】,亲爱的卡玛,解释越多暴露越多,你以前可是很认同这句话的。”
“天——我承认我当时是情感占了上风,不作犹豫就同意了。可,他太年轻了,野心勃勃,聪明机敏,容貌姣好,又,又那么真挚,稍微心软就紧跟上来了……”
“冷静点卡玛,按照公司的检测数据,你的年龄阶段只能勉强算是人到中年。”
“谢谢你的安慰,虽然并没有任何实质性效果。”
翡翠悠悠然顺道帮她添了酒,
“星际恋爱,自由至上,何必顾忌?我可从没觉得你是什么持重的长者。”
“但种种原因叠加在一起,还是让我产生了不少忧虑。比方说,我是长生种,他是短生种,这就是无解的问题。”
她只是仍然不习惯与珍重的人分别。
“嗡嗡!”
卡玛摆放在桌上的手机来了新信息,消息框上赫然显示着【卡卡瓦夏·砂金】的名字,
慈玉女士慢条斯理从一旁的债务清单里抽出一份文件,颔首示意卡玛自便,
卡卡瓦夏·砂金:【明天的晚餐定在艾普瑟隆如何?我记得你之前把芬尼克斯环城星船晚餐加入了预选的地点名单里,想来你应该会喜欢这地方】
艾普瑟隆,纸醉金迷之地,假面愚者们的快乐老家,而芬尼克斯娱乐的服务水平位于这颗星球餐饮娱乐行业的金字塔尖。感谢琥珀王保佑,感谢拼死拼活升来的P46,两位公司高管富得流油,所以说真的,这确实是一场充满金钱气息的恋情。
好吧,卡玛确实对芬尼克斯新推出的环城星船晚餐有点上心,但并不因为这地方有多奢华,
按照天文预测,这艘高空环城航行的星船今晚将行驶在极为罕见的流星雨之下。
这很棒,不是么?
卡玛:【好,就选这里吧。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现在和翡翠女士在一起,预计三个系统时后开始跃迁】
卡卡瓦夏?砂金:【亲爱的卡玛前辈,届时需要特殊有趣的迎接仪式吗?】
卡玛注视着屏幕,酒杯搁置在一旁,
“以可靠长者的身份建议你,稍微调整一下面部表情吧,我可从来没想到你会被那个埃维金的孩子迷倒。”
她后知后觉自己面上清浅的笑容,但仍嘴硬反驳着,
“我以为我们是同辈——只是正常恋爱罢了,荷尔蒙、激素或者别的什么的影响了我。”
“如果说年龄,亲爱的,你可比我小多了——别再倔强了,你从前可从没被这些影响过分毫。这没什么可羞耻的,你们会收获快乐,掌握分寸,不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就算有亏损也能承担得起。”
翡翠抽出不离身的皮鞭,轻敲布满数据图表的巨型荧幕,瑰丽的紫眸聚焦在桌边的银发女人身上,
“这就是成熟恋爱的好处了,狡猾的成年人,一切都是适度的。”
卡玛报以微笑,按下发送键,
卡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来时路上,请为我带上一束盛开的紫罗兰】
“嗡嗡”
卡卡瓦夏·砂金:【或许我的眼睛使你想起这花,但我想说,矢车菊也常令我想到你。36个系统时前,一束矢车菊被订下,而现在谨遵你的旨意,我将带上盛开的紫罗兰迎接你,亲爱的卡玛】
银发女人抬起头,幽蓝的眼底一抹新月般的银漾开,眼下淡青的疲惫在这微笑下竟也成了美的点缀,她无奈的朝友人回复道,
“前提是,我们的真心没有携手私奔出走。”
……
等待于赌徒们而言,是老熟人了,他们总是在生死一线中执着,等待那一丝掀翻赌桌的伟大胜利。而作为幸运眷恋之人,青年总能在漫长或短暂的等待后赢取足以挑衅命运的胜利,
这世上不存在无价之物,一切都可被衡量、抵押、交易——但唯独爱不是。
贫瘠的茨冈尼亚荒漠中,至亲的爱浇灌出温情而顽强的花朵,这些无价的爱意不会因为分别而消失,它们留了下来,就在他的每一次心跳中,与他的血脉一同鼓动。
而现在,爱意延续着,浇灌着青年粉碎后又重新愈合的灵魂,热烈滚烫花朵在“簌簌”生长盛开。
残余的花香游曳,盈满空荡的车座,
一台哑光银灰的斯坦威游隼飞车,静静停靠在公司跃迁站台专人接待处。
她抵达此处,提裙走出舱门,稍稍俯视远方,一眼就看见抱花在车旁的金发青年。追逐欢愉的愚者们在宛若不夜之星的艾普瑟隆狂欢着,探手向虚无的高空试图抓获什么,而她拾阶而下,探手搭在青年褪去手套的掌上,
“夜安,雨夜使者,与你相逢,不甚欢喜。”
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落在肌肤上,瑰丽的眼眸注视着她,
“怎么突然开始吻手礼了?”
青年故作遗憾,语调如圆舞曲般轻快,
“天呐,卡玛前辈,这注意力聚焦点显然不对吧。”
卡玛沉默一瞬,抽回手,后退两节台阶,平静的面上绽出温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