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华服少女满面尘灰,目眦欲裂,抄起案上贡瓷便狠狠掷向侍卫额头。侍卫纹丝不动,瓷片迸裂,猩红血线自他面上蜿蜒。
殿外众人闻声,自是浑身一抖,大气也不敢出。
“平日相安无事,偏巧在她江柔微生辰宴之时,荣华宫就走水?定是谢景之暗中作祟!尔等速去彻查,若查不出端倪,本宫便取尔等项上人头!”
“卑职...卑职实在......”侍卫伏地颤抖,冷汗浸透后背。除非君上圣旨,否则再借他千百个胆子,又怎敢冒犯东宫储君与贵妃娘娘?
“拖下去斩了!没用的废物!”
“殿下饶命...”那侍卫面如土色,连求饶的话都未及说完,便被人捂住口鼻拖出殿外——荣华宫众人皆知,凡对公主谕令稍露迟疑者,下场只会如出一辙。
“发生何事?”正当众人屏息凝神之时,一道浑厚低沉的男声陡然自身后传来。
有眼尖的认出来人身份,当即松了一口气。
是了,还有这位救星。
虽不及叶统领受宠,但眼前这位或许能解燃眉之急——此人正是月前通过家族举荐,新任荣华宫禁军副统领的贺远山。
“贺大人,您可算来了...”内侍擦拭额角汗珠,连忙禀明原委。
贺远山今日当值西华门戍卫,玄甲未及卸下,身后亲卫步履生风,显是接到急报匆忙赶来。
“原来如此...”贺远山眯眼打量焦黑的殿门与残破飞檐,“今日贵妃寿宴,殿下竟未列席?”
“大人明鉴。殿下素来与贵妃...晨起便称凤体违和...”
贺远山目光掠过瑟缩的宫人们,微微颔首:
“且候着。”
众人噤若寒蝉,目送那道挺拔身影踏入尚飘着焦糊味的殿阁。
“末将护驾来迟,望殿下恕罪——”贺远山迈过遍地狼藉,径直屈膝跪下,“令殿下受惊,臣万死。”
“贺卿,你来得正好。”
谁料珠帘后却并非震怒,而是一串银铃般的轻笑。
“无妨,不过是雕虫小技。若这般伎俩便能唬住本宫,倒显得皇兄麾下尽是酒囊饭袋...”
但闻一阵衣衫窸窣之声,少女莲步轻移,自屏风后现身。
贺远山抬眸凝视眼前少女,不过片刻光景,她已换了装束召见心腹。褪去繁复宫装,少女仅着月白轻纱,青丝散落,正是春情一片,欲掩还休——
果不负九州第一绝色之名。
他目光灼灼端详这位帝姬,毫不掩饰惊艳之色。正如所料,这艳名远扬的小公主非但不恼,眼波流转间倒透出几分受用,显然极享受这般倾慕眼神。
“殿下无恙便好。今次走水,可曾查清幕后之人?”
谢京华玉指轻叩案几:“尚未。但想来能在这时辰阻本宫赴宴的,此刻正端坐宴上,唯恐本宫搅了他的好事。”
贺远山了然:“西州阔克苏使团今晨入京,看来东宫那边也坐不住了...”
谢京华冷笑道:“呵,我那好皇兄可真是多此一举。他难道猜不到,纵无外使觐见,本宫也懒得去给那老贱人贺寿么?”
贺远山听罢淡然一笑:“殿下,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纵您心结难解,此番亦当稍作隐忍。臣闻阔克苏物华天宝,商埠星罗,较之大宛铁骑之威,此间商贸沃土,未尝不是天赐宝地。”
“须知这天下诸事,终归是靠银子开路...”
谢京华轻笑道:“贺卿果然懂我。此次本宫虽未亲临,却也为皇兄备下了一份厚礼...”
贺远山眉心微动:“殿下莫非...”
谢京华素手轻触案头画卷——一副群芳舞乐图,卷心赫然立着位绝色佳人。
佳人正值碧玉年华,柳目含情,梨涡藏春,轻纱交领半遮雪肤,楚腰束练似欲随风。皓腕缠金丝璎珞,青丝簪玉步摇。分明是素绢留墨痕,偏叫这丹青圣手绘得气韵流动,恍若洛神凌波将起。
“江月溶...是叫这个名字吧?”
谢京华笑得狡黠。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且看本宫的好皇兄,今次又要如何见招拆招?”
贺远山恍然点头,公主终究要对江家动手了...
他突然忆起此行目的,抬手示意。身后亲卫闻令抽刃,殿外寒光骤起。众人尚未回神,数十宫人已血溅长阶。
哀嚎声里,谢京华怔了怔,却问道:“贺卿,杀他们做甚?到时清理起来又麻烦得很...”
再者,又要花心思瞒过染衣...
贺远山微笑道:“殿下不是好奇君上近日的动向么?末将此来,特为引荐一人,若是教这群嘴碎的瞧了去,免不了又是一桩麻烦——再者而言,他们办事不力,惹殿下恼怒,理应以儆效尤。”
谢京华点点头,倒是不在乎这些,只对贺远山所说的人颇为感兴趣。
“哦?什么人?快让本宫瞧瞧...”
贺远山招了招手,暗影中应声走出一袭身披斗篷的身影,兜帽褪去,赫然露出张阴俊面容。那人面色青白,唯眼底幽火跃动,恍如淬毒冷刃。
谢京华唇角微扬,这般神情她再熟悉不过。
那是复仇的欲念。
“汝是何人?”
“叩见殿下,罪臣宵衣卫崔白磷,乃六年前因大皇子巫蛊案阖族流放的司药监崔氏遗孤——”
青年说着,唇边噙着森冷微笑,却缓缓抬头。
“现今亦任十恶司欲刃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