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须臾之差,便是天堑。
“我押大。”夜来微笑。
金面人深吸一口气,技不如人,却只能认栽。
“阁下欲问何事?”
“问剑山庄有何秘辛?”
“不知。”
“万寿宫长生秘法?”
“不知。”
“天雪山圣物踪迹?”
“不知。”
“霜华诀残篇下落?”
“...不知。”
......
九对八,十三对十二,四对五...
每次都恰好只差一点点...
凌犀看得胆战心惊,珠翳下的面庞血色尽褪。每局胜负都事关她的生死去向,偏生这两人谈话简短而隐秘,她虽不知以何作问,看着夜来一次次掷骰,倒似故意虚掷筹码...
——究竟是他太过自信,还是他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凌犀咬唇不语,岂料金面人早已如坐针毡。黄金面具后的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阁下何不换个路数...”金面人似是在思索着措辞,终于开口道,“譬如南北漕运财路?譬如武林绝学?亦或是...如何讨得秋盈盈的欢心?”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夜来倾身低语,“倒是阁下若答不出,不如改换赌约。咱们就赌...这女人的一双腿,可好?”
金面人尚未反应,凌犀已勃然色变,恼羞成怒道:
“景大侠我究竟何处得罪?你非要这般羞辱于我?”
“凌犀姑娘...我不知你出身几何,也不知你为何引我来此。”夜来神色淡漠,“以清白之躯作饵着实新奇。但切记莫将自己置于险境。不然,很容易露馅。”
她掌中白雾隐现。
“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凌犀恍然,对方早识破解毒丹实为剧毒,却还喂她服下,便是存了试探之意...她原以为及时睁眼便能瞒天过海。
——好毒辣的手段!竟要试她性命。
夜来旋即笑道:“念你身法卓绝,容你先行十步...我倒是好奇,是我的霜华掌快,还是你的脚程快。”
凌犀眼见真气已在对方掌心凝聚,只得凝聚内劲腾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蓦地,破空声骤响,凌犀只觉后心剧痛,便似折翼孤鸿,陡然坠落。凌犀费力转头回望,与她一同坠地的还有一截暗红剑鞘。
“你......”她终究未能吐露完整语句,便被夜来点住穴道,浑身一僵。
“倒是个傻的。”夜来嗤笑着寻来麻绳,将昏迷的凌犀捆缚妥当,“我得是多有闲情逸致,才要与你比轻功?”
——不过,这“飞叶寻花”倒是好用。
凌犀口不能言,又动弹不得,只得以那双美眸瞪视着夜来。
夜来缚住凌犀,安然落座,向着金面人拱手致意:“小小意外,望君海涵。”
金面人始终静坐如钟,眼帘低垂——这本非他当过问之事。只是见了对方手中那把红色剑鞘,一贯从容的金面人竟失态起身。
“此物尊驾从何得来?”
夜来暗自蹙眉。她早料定啼血客与桃花寨必有牵连,方会邀她前来——只是这厮反应怎会这般激烈?
思忖片刻,她仍作淡然状:“尊驾莫要坏了江湖规矩,欲问究竟,先开赌局。”
“请。”金面人一怔,只得落座。
骰筒在夜来掌心轻旋,骰子泠然作响。对面那人指节泛白,竟将骰筒攥得咯咯轻颤。
——饵已入彀,那就莫怪她翻脸了。
“砰——”
骰筒落定。
此时饶是常年混迹赌场的金面人也不禁目光古怪。半晌,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声开口:“尊驾此番欲押大押小?”
夜来略一勾唇。
“自然是——”
“压小。”
她拂开木筒,但见三枚骰子叠若浮屠,最顶端赫然是一点殷红朱砂。然而待金面人开启竹筒,赫然显现三枚竖向骰子,顶端亦是红点分明。
对赌双方竟成平局。
金面人脸色倏变,此番已使毕生绝学,他却惊觉对手听骰辨数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此局既平,唯有...”
“且慢。”夜来轻笑一声,屈指轻敲案几。
料想玉骰应声崩解,轰然塌作一摊玉色齑粉。
“你!”金面人见状霍然起身,连忙瞪向夜来。却见后者神色淡淡,低声道:
“空即是无。此刻当是在下略胜半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