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宁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房里了,当然毫无意外的,房里除了她自己就没别人了,和从前病了醒来时候一样。芳宁也没什么期待,桌上有一盘糕点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不知道昏了多久,芳宁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但幸好还有足够的力气自己下床走到桌边去,这么看来,还是比以前生病时候好得多。
芳宁刚吃了三分饱,她的丫鬟翠儿就从外面提了个食盒回来,原来正巧到吃饭的时辰,她去领饭去了。从前因着是三太太的人,翠儿对她虽算不得多不好,但也没多殷勤。但这会儿可不一样了,她见芳宁醒了立即喜得跟什么似的,跨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就赶到面前,嘴上不住地说着吉祥话,脸上也笑得花儿一样。
要在从前,翠儿肯定立时叫个洒扫丫头先去给三太太那边报信,一边催着她赶紧换了衣服赶着去请太太的安。然而这次,她却是手脚勤快地把饭菜摆上桌,劝着奉承着伺候芳宁先吃了饭再去,也不像从前一样坐下和芳宁一起吃,反倒满口介绍着今儿个的菜色,只要芳宁略一点头、乃至只要一个眼神,那盘中精华就稳稳当当、麻利地挪到了芳宁的碗里。
整得芳宁都有点不会了,不知翠儿图谋什么,心中惴惴不安,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最后生生吃得撑了。
吃饭时听翠儿说了半天,芳宁才知道了,原来是孙家请了二太太做媒、已经上门提亲了,翠儿看样子是想跟着她嫁过去的。
对芳宁来说,那日孙稹既是赶着去救玉淑,就算不肯来提亲也是正常的。而当时若不是孙稹出现,只要太子妃她们那群人见到她和那纨绔从同一条路跑出,那她就跟年糕掉进灰堆、哑巴遇上兵,再也撇不净、说不清了。所以无论孙家上不上门提亲,芳宁在心里都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听说这个消息,倒是意外之喜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午饭后不多时,听说芳宁醒了,三太太主动过来看了看她,说了几句安慰和训诫的话。一干姐妹们也都先后脚来看了她,说了些差不多的场面话就走了。倒是稍晚些时候,连二太太也来看她了,很是夸了一通孙稹的好。
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大宅子里,芳宁甚少能出门二太太也是知道的,所以她并不信芳宁和孙稹能有什么私情。不过到了如今这情况,孙稹只是孙家几代旁系的族人,她这嫡枝的姑奶奶还是能说上话的。
孙家这一辈出息的子孙寥寥,而孙稹无论是相貌举止还是才学也算得其中的佼佼者了,二太太觉得芳宁和他正是郎才女貌。而且孙家早已归入太子党,如今太子位不稳,二太太虽有心做点什么,但慑于老太爷曾发下话来,她也不敢多掺和,倒是这次因着芳宁才有了机会。虽说只是个庶女,但周家就也和太子沾上了点关系。所以对芳宁时,她如今格外热情。
送走了二太太,芳宁忍不住还是偷偷叹息了一声。虽说她原本书看中了云表哥,但奈何云表哥说来说去就不肯与家里说,如今恐怕已经没有转圜之地了。想了一夜,芳宁想通了也死了心,她和云表哥到底是有缘无分,从今往后,她只当孙稹是她的救命恩人,等嫁过去必定尊敬夫君、孝顺公婆。至于那天的事,算计的人太多、裹搅在一起,她不想也无力去计较了。
然而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几天后芳宁请安回来,就见云清表哥假装意找什么东西,实则是在等她。这些天,大约是因她有了出路,翠儿突然就比从前殷勤的多,总是跟着她,就算遇上了,也和云清不能好好说话。
所以这次云清有了准备,他叫翠儿帮他一起找东西,然后伺机把纸条塞进了芳宁手里。他约她晚上相见。
虽说云清住在外院,但宅子里白日其实看管并不严,他只需在园子里多耽搁些时辰,自然就留在了内院。内院的院子也并非全都有墙隔断,三房就有一处是花圃。
晚上云清就躲在花圃外面,芳宁支开了翠儿,一个人来到约定的地方。她原以为,到了如今的地步,除了作别,已别无他法。谁知,云清竟是要她与他私奔。奔者为妾这个道理,他不会不知道。但他说,就算他的亲母姨娘不愿,但嫡母必是喜闻乐见,后宅里毕竟还是嫡母做主。
然而芳宁却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之前明明让他回家去说,他却推三阻四总是一等再等,如今竟约她私奔,那对男子来说最坏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但对女子却是赌上一生乃至性命的事。芳宁不敢赌。她虽然对云清有情,但还不到昏了头的地步。
芳宁拒绝了,还黯然道他们到底是有缘无份,唯愿云清娶到佳妇。云青却似乎是从未想过芳宁会拒绝,呆愣了过后,心有不甘哀求苦劝,却不肯听芳宁的苦处,临到末了,甚至口出恶言。道是芳宁水性杨花、逢高踩低,不过是因他尚未中举,才弃如敝履,待他日他登高回望,必叫她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