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琮……救……咳咳咳……救……”
不需多久,芳宁的挣扎越来越小,很快就无法再从水里挣扎着冒出头来,只是无力地在水里做着最后的挣扎,然后渐渐也没了动静,连头皮在挣扎中撕裂出的血也很快被激荡起的湖水散开……
直到芳宁再无一点挣扎,孙稹才松开了手,他站起身来,手上还缠绕着被扯下来的芳宁的头发,他厌恶地将头发和水从手上甩掉。回过头,却见周琮就站在自己身边,生生吓一跳,要是刚刚周琮伸手推他一下,他立刻就也会掉下湖里去。
但是周琮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定定地看着水里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一样。
孙稹忍不住回头往水里一看,也是一怔,刚刚明明是被他按得脸朝下的芳宁这会儿缓缓下沉、头发仍旧凌乱,但脸却是翻朝上了,两只毫无生气地眼睛仿佛直直地盯着他,孙稹身体不禁晃了一晃,然后连忙甩了甩头,再不敢向湖中看去。
而周琮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湖面,即使芳宁已经沉下去,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也如魇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其实刚刚孙稹说的理由其实根本站不住脚,芳宁是孙稹的妻子、周琮的亲姐,和太子的那些人都没瓜葛,甚至太子妃还带着周围的人都孤立她,即使芳宁真的猜出了真相,她也根本不可能去告密。周琮的的确确就是个傻子,孙稹那么一说他就信了。
孙稹看周琮模样冷笑了一下,在他背后伸出手去,但还没碰到似是又改了主意,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装作关心的模样问道:“琮弟?琮弟?没事吧?”
周琮被他一拍才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知是被芳宁吓得、还是被孙稹吓得,脸色白得不像活人,说话都哆嗦起来,“没、没、没、事、事。”
“别在意,以后你进了朝堂就知道,这样的事多了,杀个把人什么的根本不是事。”孙稹状似平常地安慰周琮,“好了,琮弟,去把你姐带来的那个食盒也丢湖里去,你姐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知道了吗?”
“嗯、嗯,知、知道、了。”周琮用力地点头,跌跌撞撞地跑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食盒,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把食盒往水里一丢,太过用力还差点自己也滑进水里去,得亏孙稹拉了他一把。
“谢、谢谢姐夫。”周琮这时候似乎才终于恢复了过来,说话都利索了许多。
“你姐来这里应该没人见到,你记住,我们今天只是在湖边逛了逛,就回去了,并没有见到你姐,知道了吗?”孙稹嘱咐道。
“是、是。”
“你姐的死我会给你们周家一个交代的。”孙稹说道,“你娘那里你什么都不能说,否则要是她闹起来坏了事,你和我都得不了好。”
“我娘不会闹的,”周琮却是说道,“我娘根本不喜欢我姐,她恨不能她早点死呢。”
孙稹略有诧异,又道:“我说的不是你们嫡母,我说的是你们姨娘,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我说的就是姨娘啊,”周琮说,“姐夫我偷偷和你说,其实我姐根本不是我亲姐,她是爹不知从外面哪个贱女人那儿抱回来的,根本不是我娘生的。”
这次孙稹是真的惊讶了,继而眼珠子一转就脸色一变,凶神恶煞地说道:“好啊,你们周家就是这么糊弄我的?说是虽然庶出却是养在太太身边的,其实是什么勾栏瓦舍里生的贱种?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哎?姐夫?姐夫你别生气!”周琮看孙稹忽然发怒拂袖而去,连忙惊恐地追了上去。
已经渐渐平静的湖水忽然不自然地动了一下,泛起一圈涟漪,慢慢扩散开来。
竟是这样吗?竟是这样的吗!
原来她不是娘亲生的孩子……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以来,娘都是真的恨她欲死啊……
如今她终是死在了这冰冷的水里,若她听到,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这水真冷啊……
湖底真黑啊……明明在上面时天那么蓝、日头那么烈……在湖底却是一丝光都透不下来……
她也曾拼命挣扎,从小到大,从她有记忆起她好像就在拼命挣扎,别人轻她、贱她、厌她、害她,她一直拼命挣扎,她挣扎着活下去,挣扎着只想过得好一点,可是得到的只是嫡姐高高在上羞辱……
原以为只要嫁了人就能脱离苦海,她从没有青云志,只想嫁个良人,谁知拼命挣扎最终却不过是挣扎着从刀山跳入火海……
算了吧,这一生,太辛苦了……
算了吧,这一生,只有痛苦……
算了吧……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们可以肆意地作贱她?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地审判她?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享受着天生的地位荣华,凭什么嘲笑她汲汲营营?
凭什么?凭什么!
芳宁披头散发,双目血红,从泥泞漆黑的湖底一点一点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