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攸淮尝了一口:“不错。”她看着燕辞忧脏兮兮的脸,想说什么,却鬼使神差地伸手给她擦了擦。
这动作太自然,燕辞忧还下意识眯眼配合。
擦完两人都愣住了。
指尖还留着对方脸颊的温度,盛攸淮很快回神,捏捏手指,还抽空向燕辞忧笑了笑。
燕辞忧则慌乱地瞥开眼:“你手也脏了。”
“没事,”盛攸淮咬了口芋头,含糊不清道,“吃完都会脏。”
……也是。燕辞忧默默吃手中芋头,可能是刚才没反应过来吧。
大概,只是这样。
“对啊,”花熙插话,“你们平常训练也没在意。”
“花大侠,”祁景和把一块芋头塞她嘴里,“你再吃点?”
“我不吃了,”花熙含糊不清地说,“我师母要知道了肯定又说我懈怠。”
“这倒是,”盛攸淮笑了笑,“那你还是少吃点吧。”
花熙瞪大眼睛:“才不!我要吃!”
月上中天,隐约能听见窗外寒风呼啸,一盏昏黄的灯放在桌上,掌柜的缩在店中,守着炭盆昏昏欲睡。
门吱吱作响,溜进来的寒风拂面,忽然而至的冷意让她惊醒。原来是有两人进店,看打扮似是游侠,中年人在前,扭头对着扭头对她身边的青年说话。
“你师姐在京城指不定多懈怠!”花扶虞把手里的钱递给店家,“一间房,先住三天。”
花叙跟在她身后进房,小声说:“师姐现在被困在北大营……”
“哈!”花扶虞关好门,把行李放到地上,摇头道,“花熙是委屈自己的人吗?也就你还信她的鬼话。”
花叙垂着眼,不吭声了。花扶虞看见她委委屈屈的模样就头疼,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重的话,给孩子吓得不敢回答。
二十几年没一天省心的,花扶虞没好气道:“行了,明天就去找你师姐,她最好是受苦了。”
“真的?”花叙转瞬将委屈神色抹了个干净,露出浅浅的笑容,抱住花扶虞,“师母最好了。”
“我们都到京城了,还能怎么假。”花扶虞拍拍她的头,“你啊,到时候不许护着你师姐。”
“你们打起来我可怎么办,”花叙轻轻摇她的胳膊,“师母,你大人有大量,不跟师姐一般计较。”
“可别说了。”花扶虞很受用,但不可能松口。
花扶虞当年捡到这两个孩子时,绝对想不到今天。
怀江山算不上偏僻,山脚的小镇很热闹,离县城也不远。当年花扶虞的姥姥做内廷官员也是春风得意,一朝虎落平阳全家下狱,她带着女儿仓皇逃到怀江山,被怀江堂堂主所救,从此定居在怀江山。
救命之恩,花扶虞母亲当场就拜堂主为干娘,不仅如此,几十年来为怀江堂赴汤蹈火,从学习武功到招收徒生,亲自授课,甚至在堂门口叉腰怒骂想要占怀江堂盖新房的男官,通通包办。
花扶虞天资聪颖,头上还有亲姥姥干姥姥等一溜长辈,顺风顺水长大成了怀江堂堂主。
站在怀江山最高处,花扶虞感人生无趣,遂立志闯荡江湖,走之前踌躇满志,带着自己心爱的剑,长辈们收拾的装满点心和银钱的包裹,立志要成为正道魁首,让怀江堂堂主的名声响彻江湖。
当年她二十五岁,绝对想不到她的报应马上就会来。
没过两年,她牵着两个捡来的小孩,拖家带口的回来了。
一个六岁左右,每天都在地上滚来滚去,滚累了就喊饿,嗓门可大;一个五岁左右,说两句就委屈,哄两下就高兴,变脸极快,给怀江堂众人看得一愣一愣。
花扶虞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被她俩治的服服帖帖,她娘笑得不行,指着两个孩子说该叫灵丹和妙药。
花扶虞说不行,既然两个孩子随她姓,她要取个好听的名字。
她娘啧道,她们还想叫你娘呢。
花扶虞说:“不行!我还年轻呢,这样吧,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师傅和母亲取个中,叫师母好了。”
她娘叹口气,说听起来比娘还老。
那怎么了,这也无法掩盖师母称呼的天才之处。花扶虞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骄傲。
很快她发现,师母两个字不仅体现在两个崽子的称呼中,还体现在她要干的事情里:真是又当师傅又当母亲。
她脾气不算好,不知道怎么照顾人,教育着两个孩子长大是长大了,看着也不错,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两个忽然就对她说已经两心相许了。
真是荒唐。花扶虞不可置信地对着花熙道:“她是你妹妹!”又对着花叙:“她是你姐姐!”
花熙说:“又不是师母妹妹。”
花叙点头。花扶虞立刻道:“你别说了。”
花扶虞捂着心口好半天没缓过来。姐妹两个在一起后,和之前相处差不多,只是偶尔吵起架来,花扶虞根本没办法管,向着谁说话都不成,说理她们又委屈,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本想着如此下去也未尝不可,没想到有天花熙回来,忽然说要为母报仇,去刺杀男帝。花扶虞不知她从哪里知道的,本想直接把花熙锁家里,但花叙跑来找她谈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花扶虞最后还是放了花熙下山。
花熙还能活着就是好结果,她安慰自己。花叙还在旁边迷迷糊糊地说梦话:“师姐,你受苦了……”
姐妹两都是她上辈子欠的债。花扶虞心情沉重,闭眼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