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知道会死,燕辞忧一定不会冲上去给皇姐挡刀。
不,如果知道会有刺客,她今天一定不会带燕锦宁来官署。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燕辞忧的魂魄从身体里飘出来,看着围着她尸体的众人。燕锦宁愣愣地抱着她,燕弦春双眼含泪,唐择枝还有几个下属在一旁哭泣,这情景让燕辞忧悲伤又欣慰。
欣慰的是到底还是有人为她哭,她这周王做的也不坏。
悲伤的是她死的太快了,而且听上去也有些窝囊;况且,在她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躺在地上的时候,除了一旁慌乱的燕锦宁,燕弦春震惊、心虚还有愧疚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燕辞忧飘到椅子上盘起腿,心想这件事不会是皇姐的圈套吧?
越想越有可能,借刺客之名铲除挡路的人,燕辞忧仅凭这几年争夺皇位所修炼出来的直觉,都知道肯定是中书令想出来的损招。
她真是受了无妄之灾,昨晚就应该听侍从劝告早点休息,今早也应该多吃两口饭,但凡她的脑子还有一点没昏,就不会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站在燕弦春面前,以表忠心。
现在不仅死了,还死的很窝囊。
只希望她这一剑能保燕锦宁后半辈子顺遂无忧,别掺和进乱七八糟的政事里。
燕锦宁晃着她的尸体,哽咽着喊姐姐。燕辞忧心痛难当,但看见自己的尸体像破布一样倒在燕锦宁怀里,就觉得又怪异又好笑。幸好燕弦春制止了她的行为,说着安慰的话把燕锦宁搂进怀里。
好过分。燕辞忧麻木地想,我还没到地府呢,皇姐你就堂而皇之地拉拢我妹妹。
“真是姐妹情深啊。”不知是谁在她耳边说道。
什么姐妹情深,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不对。
燕辞忧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旁边只有一个上下漂浮的白色光团,在她看过来时立刻变成红色,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你好你好!”
真的是“一团”,它看上去很有重量。
鬼差长这样啊。燕辞忧愣愣地想。
燕辞忧下意识开口:“鬼差大人……”
“不不不,我不是鬼差。”那光团重新变成白色,冲到她手边,扯开一道光缠住她的手腕,“事不宜迟,我们先走吧!”
诶不是,她罪过很大吗?阎王这么急着见她……不是不是,这光团说她不是鬼差,会说话应该能算人吧,看着也不像鬼魂。
幸好鬼不会头疼。这是燕辞忧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眼睛一闭一睁,眼前景色换了模样。
燕辞忧下意识动动手脚,没有缺胳膊少腿,手指和掌心都有厚茧,手背上一道明显的疤痕——是她的身体没错。
难道她死而复生了?燕辞忧心中大喜,她就知道多年来对太初神的虔诚信仰是没错的,难怪那光团说自己不是鬼差,她说不定是太初神座下使者,幻化为光团形状出现,前来救燕辞忧。
不过这床看上去不像她王府的,也不是阿娘和皇姐喜好的风格,粗略看过,屋子格外简陋,入眼的东西都灰扑扑的。她这是在哪?难道是形状别致的棺椁?
她穿的衣服也不一样。燕辞忧猛然起身,手心一疼,似乎被什么东西扎到了。
原来是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从中间摔碎了,燕辞忧刚才正好按在断面上。
玉佩与简陋的房间格格不入。还待再想,一位身着戎装的英气女子掀开门帘,看见她略有诧异,不过很快笑道:“公主可算醒了。”
燕辞忧:“啊?”
说谁呢?
她左右看看,确定这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
盛攸淮看她反应不由皱眉,向前两步,目光从她的脸滑到身形,最后定格在衣服上,迎着燕辞忧茫然的眼神,肯定地说:“你不是端荣公主。”
燕辞忧指着自己:“啊?我吗?”
盛攸淮看上去没话说了:“罢了,先找医师来吧。”
趁她们两厢无话,光团再次出现,轻巧地跳跃到盛攸淮头上,在燕辞忧做出动作之前说:“只有您看得见我!周王殿下,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她的话像是直接出现在燕辞忧脑海一般。
还没来得及惊讶这声音的神奇,燕辞忧就被内容打晕了。
她的脑子停止思考,或者说拒绝思考。
燕辞忧别的不敢说,脑子还是好用的。即便在争夺皇位的最后一刻,她也想翻盘的可能性,更别提她在朝中汲汲营营多年,为了自己的名声和人脉花费多少心思。
但眼前的一切比她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难以理解。
她完全变成了一尊木雕,任医师摆弄。
医师简单检查了她的身体,向盛攸淮报告了“端荣公主”的身体非常健康,甚至看得出经常锻炼。
“我知道了,”盛攸淮点点头,她犹豫片刻,又低声嘱咐,“先别告诉主上。”
医师垂首应了,她又看了燕辞忧一眼,不安道:“将军,您是知道这位女子不是……”
“别说了,”盛攸淮捂住她的嘴,“我心里有数。”
宋秉秋与她交好多年,闻言不再多问,行礼后就离开了。
燕辞忧终于从呆滞状态中恢复,她问光团:“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