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病房外的灯光不是很亮,熄灭了很多盏,整个走廊都显得昏暗发黄,微弱的光线一路延伸到底,还有一些护士从病房出来。
两对夫妻坐在门前,轻轻推开病房门,探头看着自家的孩子陷入梦中沉沉睡去。
顾笑打的鼾声震天动地——明明这个场合很是悲伤,可顾崇飞被自己儿子吞食日月精华的气势给震到,不合时宜地憋呛住。
宋婉把换洗的衣服放在顾笑的床沿边缘,蹑手蹑脚地离开。
他们在医院楼下散步,窃窃私语:
“还有三个月就选考了。”
宋婉皱着眉:“笑笑之后这段时间里就专心学选科吧,我会跟学校反映的,走不走体育特长生这条路,我们俩还是尊重孩子的看法。”
“也好。”顾崇飞困倦地揉着眼睛,“到时候我们一家商量下。”
——
余莫图孤身一人站在寒气笼罩的一隅洞天里,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大雾弥漫,撒了一大片透骨的寒意。
天空高挂着一轮昏红的血月。
“余——”身后传来好熟悉的喊声,似有似无,从远处缥缈而来,像是迟来的追诰。
他下意识转头,可身后只有漫天大雾,黑夜寒风拂过,他心脏突然咯噔了一下,不安的思绪开始无边蔓延,肆意生长。
“余——”
又是一阵迫切的叫喊。
「谁......谁在喊我的名字?」余莫图焦虑地环顾着,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雾色越来越浓,快要吞没一切。
待他再次回头望去时,眼前的景象突然又发生了改变:
四周遍地荒芜,是雾蒙蒙的一片苍茫白色的原野,哪还有半分他人存在的痕迹?
“余——莫——图!”声音突然爆破在耳边,猛地瞬间放大——刹那间耳边涌来一句低沉而响亮的呐喊,语气急切慌乱。
那是,那是顾笑的声音!
终于......把名字喊出来了。
「顾笑......顾笑!」
余莫图猛地转身刚要回应。可下一秒,他被突然出现的眼前人错愕地扑倒在地,整个人横摔在了草坪上。
原野前方,突兀地爆破飞溅起沙石碎泥、扬着狂风枯草。一道道轰鸣席卷,激荡起狂轰滥炸的沉闷躁声。
只有一个寒凉的身躯死死压在自己身上,余莫图整个人被对方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喘着粗气,声音发颤。
“......”
余莫图想伸出右手回抱住他,可余莫图看见自己的手臂却不听使唤无力地垂下,血肉瞬间溶化成了一滩软烂的骨泥。
他错愕地抬着另只手,试图扒拉开眼前的人,却发现顾笑血肉模糊地望着自己,眼神空洞地流下血泪。
他的背后已经千疮百孔,钢筋透入骨骼,喷涌一地的血渍。
只是顾笑庆幸地开口:“莫图......你......没事吧?”
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他轻揉余莫图的脸,抚摸着对方的头,下一秒却骤然倒地,身体彻底散架,散成了一摊支离破碎的残件。
“啊!”余莫图尖叫到歇斯底里地被吓出几行泪——
他泪眼汪汪地捧着顾笑的脑袋,他看见顾笑下半截的身躯被甩飞在原野草地的另一侧方,腿上已经扎满了数不清的刀片与残渣碎石。
余莫图颤巍巍地快速跑去,想要把顾笑的下半截身躯带回来时,耳边突兀地爆破出喋喋不休的喇叭车鸣。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
什么都想起来了!
余莫图瞬间僵在原地,生硬地转头,骨头发出“咔嚓”的僵硬声响。
他眼睁睁听着梦魇一般的卡车喇叭声由远渐近,由远渐近,奔腾呼啸地瞬间出现在自己的前方。
伴着濒死的疯啸鸣笛,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身躯。
余莫图怔怔地停下动作,绝望地哭喊着闭上双眼。
“顾——笑——!”
——
顾笑是被一阵阵哭声吵醒的,虽然他感觉自己也睡得差不多了。
他吃力地揉揉眼睛,伸开双臂打个懒腰,鼻子向外吐气。
顾笑睡眼朦胧地抠着眼屎,打个呵欠,闭着眼习惯性摸手机,他抓举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