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麓和江浔同住在城西小院,院西侧开垦了小片菜地,种了一垄小菜和一架藤瓜,菜地旁就是一口井,井边还放着一缸鱼,鱼缸正对着陆麓居所的窗口。稀散浮萍下的鱼儿轻快游弋,并不知道他的主人遭遇了什么。
浮萍水草的痕迹从院内的鱼缸延伸到窗口,西容真顺着痕迹靠近,视线落在凌乱的书桌上,仿佛看见了陆麓趴倒在血泊里。
万伊从屋内走近书桌,抬眼与西容真对视。
西容真问:“可有什么发现。”
万伊递给西容真一个揉成团的纸,道:“现场有很多这样的纸团,大部分已经叫人拾捡出来。这段时间陆麓应当在推敲寻胡禄案有嫌疑之人供词里的漏洞。”
西容真展开纸团,上面画着胡府粗略的布局,墨线交杂,朱笔圈注。西容真一眼看出其中一条是胡判交待的路线图。
西容真道:“凶手杀害陆少卿,是因为陆少卿可能找到了谁是凶手的证据?”
“这可能是其中一种原因。”万伊点头,随即又道,“可若是害怕陆麓追查出凶手,又为何模仿胡禄案,还不销毁这些纸张,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把两起案子联系到一起。”
“而且凶手不止模仿胡禄案,还伪造了千机阁连环作案的标识,看上去似乎想把两起案件全都嫁祸给千机阁。”西容真补充完,想起近日西都内所有被害人里面的唯一幸存者,“江浔如何了?”
“情况很不乐观,一息尚存,大夫说他随时会没命。”
西容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与西容真同来的卓鉴、双目红肿的严文谨和服饰同陆麓江浔一致的卷发人。
卓鉴道:“具体情况劳烦这位同僚再与殿下讲述一遍。”
卷毛朝作了一揖后道,“我与二哥、江浔共事,昨夜路过见小院漆黑,我知二哥这几日废寝忘食在研究胡禄的案子,决不会早睡,便觉异常。我进到院内就闻到了血腥味,慌乱之中还被绊倒。借着月色我才看清,原来绊倒我的是江浔,他仰面倒在院子里,我连忙探他的脖颈,发现还有脉搏跳动。我喊他没有反应,把他扶起来,摸到插在他背部的凶刃。我顾不上江浔,放开他呼喊二哥,依旧没有回应,我知道二哥凶多吉少,抱着一丝希望……只希望二哥和江浔一样至少留口气,但我看到二哥房门虽然紧闭,但是窗户大开,我靠近窗户,二哥就趴在书桌上。我摸到满手的血,就是探不到二哥的脉搏。
“我又想起还有救的江浔,先紧急请了大夫给江浔急救,后才派了人手保护现场,又上禀了卓大人,还通知了严大人。现下二哥的尸体已经送到刑部保存。”
卓鉴接着道:“我到时屋内几乎没有被破坏过,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家具摆放也整齐。书桌下的纸筒边散落着很多纸团,陆少卿浑身湿透趴在书桌上,看痕迹明显是凶手从窗外的水缸取的水倾倒在陆少卿身上。桌面的纸张被水迹和血迹破坏严重,唯独胸口下的那张带着千机阁标识的血掌印纸尚且完整。最后是陆少卿死于前胸被利刃插入,右手边滚落一支笔,没有挣扎的痕迹。
“房门关闭,室内血迹只在书桌上蔓延,说明尸体并非被移动过,凶手在陆少卿没有防备的时候下的手。而江少卿死在院内,初步推测是凶手趁其不备从窗外射入飞匕杀害了书桌前的陆少卿,留下血掌印时惊动了江少卿,凶手随后杀害了江少卿,逃之夭夭。或许江少卿看到了凶手的真面目,也或许只是凶手残忍,不留活口。”
西容德道:“我倾向于前者,江浔整日跟着陆兄,陆兄对胡禄案的进展如何,想必江浔也了然于胸,那凶手多半是惧怕陆兄追查出线索杀人灭口。江浔发现凶手,即便没有看到脸,多半也能从身形身手判断出凶手的身份,所以凶手没有错漏江浔。如果江浔苏醒,他一定能指认凶手!”
“那凶手能轻而易举杀害二哥,甚至跟江浔正面交手也能得逞,功夫非同一般,这样的人物不是千机阁是谁。何况千机阁都自报家门了!”卷发激慨道,“我之前还为千机阁的所为偷偷喝彩,谁知他们转头就杀了清清白白的二哥和江浔。江浔孑然一身,二哥父母亡故,家中只剩一个垂垂老矣的奶奶,他们都是没有家世、没有背景、一心为公的大好人,怎会成为千机阁的目标?那千机阁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千机阁。”
众人朝近乎喃喃,但异常笃定的声音方向看去,严文谨一时被四双眼睛注目,缩了缩重复道:“不是千机阁。”
卷毛没好气直戳戳骂道:“你这趋炎附势,陷害无辜的小人,二哥若不是替你追查胡禄案,怎会惨死,你怎么好意思袒护千机阁。你分明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严文谨头又低了下去,“陆麓最后怀疑的对象不是千机阁,他拿着那叠推演的纸对我说过,他的方向没有错,胡禄的死跟胡判脱不了干系。”
卓鉴肩负六起大案,事务缠身,待了不多时离开了。严文谨承受不了现场的低压也离开小院。西容真停在菜地旁,看着鲜嫩的蔬菜,一旁卷毛絮絮道,这小菜圃是二哥亲手打理的,那缸鱼也是二哥养的。
西容真暗想,原来陆麓并非一个只奔波在一个又一个案件里的工具人,除了兢兢业业于他的理想抱负,他也实实在在地热爱生活。
“这个……”西容真拨开肥厚的菜叶,捡出一小段弧形的玉器,“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