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逢春一直以来都说仇人所害,但从未明确过仇人是谁,再加上每当提起万法宗他总是有种在逃避的感觉。
难怪当日在玄谷秘境,谈到付啼天的嫉妒心态时他那么的激动,或许他说的不是付啼天嫉妒自己,而是他曾经被人嫉妒。
他不但感同身受,更是深受其害。
关长岁翻开他的手掌,果然被碎瓷扎破了皮。
“算了算了,先别想了,咱们先去找九烛会和,把眼下的事情办完,剩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他坐到柳逢春旁边,一边摸出一瓶伤药,一边又将不知从何处撕下的一道布条缠在柳逢春手上。
柳逢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呼吸变得短促而强烈。
关长岁抬头看他一眼,疑惑道:“怎么喘这么快?我弄得很疼?”
柳逢春尽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保持在平稳的音色上:“不,有点痒。”
“毛病真多,”关长岁哼哼两声,手下动作轻了一点,尽量不去碰柳逢春的伤手,“给我忍着。”
柳逢春其实根本不需要包扎伤口,他的恢复能力根本不是一般修士所能想象的,哪怕是袒露白骨依然能在顷刻内包裹住皮肉。
这点小伤早在关长岁落下布条的那一刻就已经痊愈。
可他不说,他就喜欢看见关长岁埋头坐在自己眼前认真缠绕自己伤手的样子,哪怕嘴上不说,他心里下意识也流露出一种担心。
这种担心另柳逢春如痴如狂,他不介意此刻再往自己身上划入三刀,或许能看见的对方眼中更崩溃更心疼的神情。
关长岁缠了半天,最后在他手心胡乱打了个死结。
柳逢春摇晃着手掌,手心处的两条飘带来回摇晃。
没人这么包扎伤口的,多余的布条要么是藏起来,要么就是在手背处系起,没人会在手心处打结。
柳逢春没说话,只是把手掌对向关长岁摇晃两下,似乎在让他自己体会。
“干嘛?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关长岁说完自己都笑了,好像也能看得出来自己包扎技术挺烂的。
他拽一下柳逢春手心飘荡的布条道:“就这么将就着吧,其实也挺好看的。”
反正怎么包不是包,至少功效达到了。
一切整顿完毕,也是时候和九烛汇合去了。
“对了,九烛离开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要在哪里了会和?”
“说是在离万法宗西北十——”
“啊——”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传入屋内二人耳中。
“怎么了?”关长岁趴在窗外往下看,寻找声音的源头。
东西向的大街上行人骚动,关长岁目之所及处,尽数人向着东边慌乱地逃窜。
“厉鬼来了!厉鬼又来勾魂了!”
关长岁直接翻窗而下,踏着街边商铺的顶棚越向西奔。
满地零落的杂物围绕着一个哀嚎得撕心裂肺的妇人。
“女儿!我的女儿!谁救救我的女儿!”
关长岁带着一阵风落在妇人眼前,女孩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面色青灰,关长岁伸手探了下女孩的脉搏和鼻息。
表象果然和绣婉的丈夫一样,鼻息还在但是脉搏全无。
不远处还有几个和女孩看着年岁相仿的姑娘横在地上,只是不像这个姑娘一样这么好运,身边还有母亲守着。
柳逢春贴在关长岁身侧对着天空张望,低头和他对视,关长岁抬眼摇了摇头。
他听不到鬼魂的声音,确定不了对方的位置。
柳逢春突然越向房顶,背对着关长岁伸手结印,天空几片阴云突然聚拢,大上午的天黑得像是夜晚来彻底临之前的黄昏。
逃跑的行人发出更惨的尖叫,大声叫嚷着鬼来了,鬼杀人了。
关长岁长话短说,叮嘱妇人道:“夫人七日内一定保留好你女儿的身体,不要提前下葬,说不定还能有救。”
说罢直接起身向飞向柳逢春
那妇人在原地愣了一下,连忙要朝着关长岁的方向跪拜并叫嚷:“仙人!我女儿还有救是不是!仙人你能一定要救我女儿!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女儿!”
她将女儿的身体搂在坏里,跪在天地一色的漆黑中,周遭已看不见半个人影。
她朝着关长岁所站的方向痛哭,期盼那件白衣成为她最后的救星。
“你这术法能找到那个厉鬼?”关长岁跟随着柳逢春的目光环视四周,天空已彻底阴暗,且无月无星,效果虽然看着可怖,但关长岁相信柳逢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你看那边。”柳逢春突然抬手示意他看向某个方向,无风的黑暗里,几缕淡色的白影扭曲了空间,正在逐渐缩小,马上就要淡出关长岁的视线。
关长岁当即拽着柳逢春御剑飞出,全速向前。
“追! ”
黑沉沉的天空如噩梦一般压下来,御剑的二人远去,黑色天幕如影随形。
躲进家中的人们痴痴地看着变作白日的天色,一瞬间有些分不清刚刚是真有变故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夫人鬓发在剧烈的挣扎中变得凌乱,她背起自己的女儿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迈步,口中念念有词:“还有救,一定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