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烛未做过多猜想,只是说:“不管为什么,我要消灭他。”
他做得板正,说话也端正,让关长岁忍不住伸手戳戳对方的脑袋。
九烛扭头疑惑地看着他。
关长岁伏在柳逢春背上乐不可支。
怎么这么呆啊......
夜色来临,鲜亮的红木窗棱装点上暗色,困意如水痕蔓延,逐渐包裹住关长岁。
关长岁白天跑了不少地方,今夜的困倦来得比往日更早。
他有些对这个身体感到一丝无奈,神魂有损原来对体力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要知道早些时候他可是直到深更半夜也毫无困意的体质。
关长岁双眼微合,感觉不过是两息的功夫,再睁开眼的时候自己竟然已经出现在了床上,柳逢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九烛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未动。
“我怎么过来的?”他困得有些张不开嘴,尾音黏着,就好像在撒娇。
柳逢春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慢蹲下来去平视关长岁,手搭在他的床沿上,堪堪克制在能感受对方体温又触摸不到的位置。
“你太困了,睡吧。”
关长岁的眼珠子在眼皮下挣扎着滚动,迷糊间费力从胸膛挤出来两个字:“对了......”
他的手抓住了柳逢春的手,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只是没说完就睡了过去,手掌心依旧扣在对方手背上。
呼吸绵长而沉稳,似乎睡得极其安心。
柳逢春呼吸一滞,就这样地一动不动地用视线描摹关长岁安睡的面孔。
他的鼻尖在在灯光下散发着幽微的光泽,脸颊因热气晕上一圈浅色的酡红。
然后热气渐渐传递到柳逢春手背,传到柳逢春手臂,沿着筋脉如一根锐利的针刺入柳逢春心头。
他突然抓紧自己的胸口,像是溺水的人在湖心挣扎,头颅一浮一沉,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直到他的额头抵住关长岁的手背。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呼出,他眷恋这种生还的美好,却又恐慌死亡再次降临。
他蹭着关长岁的手背,发丝在额头与手背之间缠绕摩擦,绕成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结。
柳逢春脑海中全是对自己的质问和审视,最后总结成扪心自问的三个字。
怎么办。
怎么办?
柳逢春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他肆意散发着自己的情绪,甚至快要忘记这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柳逢春和九烛并排坐在屋外的榻上,九烛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份淡淡的探究的情绪。
“你们是朋友吗?”九烛问他。
“你觉得我们像朋友吗?”柳逢春反问。
“我不知道,”九烛摇头,“我也没有过朋友。”
柳逢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这个年龄成谜心性和面孔却仍像个少年的人,在说到朋友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一个都没有吗?”纵使如他,也有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九烛犹豫片刻,似乎在思考,似乎在搜寻过往时光里配得上这个身份的人物,却最终又是摇摇头。
“我修炼、封印、睡觉,但是没有交过朋友。”他机械地回应,好像人生中只剩下这干瘪的三件事。
“可以试着交一个。”柳逢春盘坐在榻上,闭目回应。
“和谁?”九烛看向柳逢春,脸上露出写犹豫的神色。
和你吗?你似乎并不是个友善的朋友。
“和关长岁,他很好,很适合做朋友。”他睁开眼望着关长岁的方向,连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九烛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关长岁很好。”
柳逢春赞同一笑。
“我喜欢他。”
柳逢春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做朋友可以,喜欢不行。”他语带威胁道。
“为什么?”九烛是真的在思考其中矛盾的缘由。
柳逢春撑着榻上的桌几,半张身子压上来,如一片阴云向九烛靠拢。
“喜欢就不能做朋友,做了朋友就不能喜欢。”
九烛脸上出现杂乱的情绪,似乎在心中消化这个说法。
九烛心性纯真,明显又有些不太通人事,柳逢春丝毫没有威胁小孩的愧疚感,反而担心他抓住自己话语里的漏洞说出什么“我不做朋友了我就要喜欢他这种话”。
于是柳逢春继续补充道:“你只能和他做朋友,不能再喜欢他了。”
九烛眨眨眼:“为什么?”
“因为我先来了。”
“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