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应了一声,想去搀扶孟西慈,孟西慈避开了,明夏只好将手虚虚放在她身后,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孟西慈目不斜视地沿着灰狼疾步而下,径直越过众人好奇的目光,朝着太守府门口走去。
“小慈,天色都这么晚了,你去哪?”顾逸快步追上前去。
孟西慈面上一派云淡风轻道:“找家客栈安置好行李。”
其实是想出去住,但顾逸肯定不会同意,她不想在这种事上跟顾逸发生争执,反正顾逸迟早会离开汝南。
顾逸只当她此时心绪不佳,今晚不愿留在家中,无奈点头:“我送你一程。”
“不用……”
行至马车旁,顾逸率先掀开车帘,搀扶着孟西慈上马车,才进入马车。
孟西慈掀开车帘,一路望着街边的市井烟火沉默不语,顾逸也并非擅长言辞之人,直至客栈前,才踌躇着开口:“在府中或是学院,若有不开心的事,都可给我写书信,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嗯。”孟西慈颔首,又轻轻扬起嘴角,声音中带着一丝愉悦道:“挺开心的。”
今日近距离目睹了一场宅斗大戏,倒比电视剧里演得还要精彩,至少她是挺满意的。
顾逸的眉眼与孟西慈有几分相似,却不像孟西慈那般不笑的时候,透着股清寒孤绝,而是多了几分温润儒雅,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他浅笑,抬手欲抚孟西慈的发顶,却在对上她那淡漠的目光时,手在空中一顿,转而轻拍她的肩头:“若是在学院过得不开心,不去也没关系,来乐京,哥哥养你一辈子。”
顾之瑶是在生产孟西慈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因此孟西慈自小便没了母亲,彼时顾逸不过九岁,却早早担起兄长的责任。
四岁大点的小姑娘总爱抱着他的腿哭,小小一坨,对于才九岁而言的顾逸来说,可不轻巧,“哇”的嚎啕大哭,指着私塾里别家小孩就开始嚷嚷:“他打我!”
也不管是谁碰乱了她的发辫,抢了她的糕点,弄脏了她的小裙子,撞到她的小桌子……诸般罪行都化作了一句简短的告状:“他打我!”
小小的人儿,哭声却嘹亮,圆滚滚地抱着兄长的腿不肯松开,鼻涕眼泪全蹭到他的裤腿上,哭得悲痛欲绝,好似别人对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小手一晃一晃的,模样可怜极了。
眼睛澄亮澄亮的,很好懂。
后来,父亲再娶的继母携一对儿女入府。不知从何时起,等顾逸察觉时,孟西慈已与他疏远了许多。
直到他上乐京,孟西慈因推孟东诚入火堆,被送往山中清修,两人便再没了来往。
此时再见,孟西慈更是性情大变,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分辨。
他不擅长安慰人,只能随意找些话来说,“若是银子不够用,记得告诉哥哥,明日记得回府用膳。”
孟西慈点头,抬眼望向天边那几颗星点:“你早些回去吧,我的事,不必挂怀。”
顾逸皱眉:“你一个女孩子……”
“有明夏在,而且我是孟家千金,没人敢对我怎样。”孟西慈打了个呵欠,真诚道:“我想休息了。”
顾逸看着她因困倦而雾蒙蒙的眼眸,长叹一声,终是应允了下来。
很快,孟西慈带着明夏去到她今日晚膳过后去买下的一间宅院,她给这院子取名为“木槿院”。因为院中种了不少木槿花,也是她最爱的花。
因着这木槿花,她才在看见的第一眼决定买下它。
房间打扫得干净整洁,只是听闻这院子以前的主人是位爱花的君子,院中种下不少名贵花卉。
如今庭院荒废数载,除了清理过的杂草,一片荒芜,又因院子宽阔,显得格外孤寂清冷。
明夏早知孟西慈要搬出来住,看向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小姐,心里可觉得委屈?”
“这院子挺好的。”孟西慈答非所问,看了一圈,“宽敞又安静,而且只有我们二人,不必守着那些繁琐的规矩。”
她没有把明夏的担忧放在心上,望着荒废的花池认真思量一番,才道:“就是荒凉了些,不过无妨,你我在栖霞山住了多年,打理花草轻车熟路。改日有空咱们去寻些花草,就在这院子里种下,过些时日,就热闹了。”
明夏听着,不禁喜上眉梢,道:“小姐所言极是,咱们在栖霞山种过果树,花草也是一样的,这院子大,花草长起来一定很好看。”
她觉得自孟西慈掉崖死里逃生后,醒来便一日比一日沉静了。或许真是那些坏人的事刺激了小姐,如今的小姐做事有条有理,再不复以往的躁动。
“咱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像这院子一样,一日比一日好。”明夏由衷道。
孟西慈浅笑,她其实想让明夏跟自己一起去学院,但明夏这认死理的小丫头不愿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给小丫头找些事做。
而且她在院子里种花,并非附庸风雅。而是她总得做点什么来引人关注,让众人知晓孟家二小姐,即便离开孟家,也能过得风光,不是能被随意丢在角落,任人遗忘的。
打理院子如此,日后要做的事亦是如此。
她上辈子是个孤儿,出身贫民窟,这辈子有个超级有钱的爹,不得好好用起来,可不甘心做个默默无闻的闺阁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