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宅。
和姬信一起慢悠悠晃过来的竹昭昭甫一推开“吱吱呀呀”的木门,就看见院子里一脸着急的柳氏由阿芷搀扶着站在方铨的屋外。
方铨的屋子里,夷无路正翻箱倒柜,想找出黑袍人的蛛丝马迹。
屋外的柳氏急得直跺脚。
柳氏:“少侠,你到底再找什么啊?说与老身听听,我好帮你啊!”
阿芷没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默默安抚柳氏:
“柳奶奶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诶哟!要是铨儿进京赶考回来,发现他屋里东西少了那可怎么办?!”
柳氏紧捏拳头,眼神焦灼,眉毛下耷,嘴唇紧张得紧紧抿起来,朝屋里左右探头。
方铨进京赶考?
竹昭昭进了院子,听见柳氏这话心中不禁疑问。
还有阿芷和柳奶奶这般融洽的一幕,想来夷无路赶回来时,早已将柳氏脑海内有关阿芷吐露方铨杀妻的那些回忆给抹除了。
虽然没有经过柳奶奶的同意,就抹除了她的记忆,这也许只是他们自认为的“对她好”,但竹昭昭实在看不得柳氏知道真相后,悲痛欲绝的样子。
半生飘零,风烛残年,终落得个孝子杀妻,余生一人。
不记得也好。
阿芷会陪在柳奶奶身边的。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竹昭昭抖擞精神,立马进入战斗状态。
“夷无路,我来帮你!”
竹昭昭吆喝着正要进屋帮夷无路找线索,脚刚一踏进去,夷无路迎面就出来了。
“砰——”
竹昭昭正巧不巧,脑袋撞到了夷无路的胸膛。
嘶,真疼。
竹昭昭嘶哈嘶哈地揉了揉显出红印的额头,仰头怒气冲冲地看向夷无路。
“喂!臭道士!你故意的吧?!”
夷无路歪头笑笑,少年的马尾随着他的倾身,而悬滞一空。微风拂过,发带轻飞。捉弄竹昭昭就是他的恶趣味。
“谁叫你个子不高,眼睛还长头顶上不看路?”
“你!”
“怎么,不服?跳起来打我膝盖啊。”
竹昭昭:……傻缺。
姬信见两人又要掐起来了,怕误了正事,出声制止。
“好了,无路,说说有什么发现吧。”
夷无路睨了一眼笑吟吟的和事佬姬信。那眼神分明是说多管闲事。
可落在竹昭昭眼里,那分明是夷无路在姬信的无限包容下张扬舞爪。
竹昭昭眉毛一挑,眼神微眯。
嘶……姬大哥和臭道士指定有点东西。
竹昭昭肯定以及十分确定。
夷无路并没有发现竹昭昭邪恶增长的小心思,回看了一下周围,看见阿芷和柳氏在一旁看着。
夷无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客栈再说。”
竹昭昭、姬信皆领会其意,纷纷点头。
竹昭昭脚刚迈出院子一步,忽地又转回来。
“对了!”
竹昭昭转身小跑跑向阿芷,翠绿色的束发带随风飘扬。活脱脱的小精灵一样。
竹昭昭停下脚步,拉过阿芷的手叮嘱:
“阿芷,柳奶奶就交给你了。”
阿芷眼神凝聚着光,郑重点头。
这是姐姐在世时的心愿,竹昭昭即使不说,她也会做好。
但是,竹昭昭接下来的话,却让阿芷眼眶微红,忍不住流下眼泪。
竹昭昭眼神诚挚地看着阿芷,那温柔的光仿佛把阿芷包裹住了:“但请别忘了自己。不要被这件事束缚住,你本该有自己的人生。”
阿芷微愣,羽睫扇了扇,似乎有些无措。
“嗯!”她最终回应道。
站在一旁的夷无路沉默,只是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竹昭昭,冷眸暗淡,神色复杂。
寻未婚夫八年之久的你又何尝不是呢?竹昭昭。
夷无路心里莫名冒出这种想法。
有点烦。
…………
竹昭昭一行三人拜别柳氏和阿芷后,就回到了来福客栈。
姬信叫小二上了桌好菜送到房里,连轴转了几天的三人终于吃了顿饱饭。
饭桌上,竹昭昭嘴里“咔嗞咔嗞”地嚼着花生米,筷子里夹着几根土豆丝,还依旧不忘黑袍人的事。
“臭道士,方铨的屋子里有黑袍人的线索吗?”
姬信夹菜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等着夷无路开口。
闷头干饭的夷无路终于抬起头来:“线索很少,只在窗户下槛留下个脚印。”
“看大小和深浅,是个成年男子,身量七尺多高。”夷无路回忆起在方铨房里看到的画面。
“而且那鞋底的纹路……有些特别。”
竹昭昭停下手里的筷子,好奇地瞪大眼睛:“纹路长什么样?”
夷无路:“像是鲤鱼纹样。”
鲤鱼……闻言,姬信手心握着的酒杯,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鲤鱼纹样的靴底纹,是周朝三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使用的纹样。
难道黑袍人是朝廷的人?
夷无路敏锐地发现姬信的异样,语气拐弯道:“哟,姬兄这是怎么了?”
“手脚无力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姬信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温和一笑如春日煦阳:“劳无路挂心了,手有旧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