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宫令,话说你觉得微生鹤听真的是太后娘娘口中说的那种人吗?”
吕今宜磕累了,拿袖角捏了捏带口水渍的手指,神色也是半八卦半笑眯眯着,有些打趣的意味在里面。
闻茵掏出绢花手帕递给她道:“你都这么大大人了,怎么到处揩,被人瞧见了,又得好一顿说头。”
吕今宜接过手绢,心里暗暗想到,又不回她的话,总有一天她能听到她想听的话,等着瞧吧!
“这里又不是宫里,车内除了你我,并无旁人,有什么好怕的。”
“那这任务怎么办?”
“我完不成……”
想到吕后布置下来的死命令,吕今宜耸拉个脑袋,半死不活道。
这次巡问是假,亲眼目睹才是真。
临走之前吕后给她派了个难如登天的任务,至于为什么难于登天,因为听起来就很难于登天。
吕后让她怀上微生鹤听的子嗣在回京,把她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有了他的嫡系血脉,管什么庶女庶子的,这微生府不是由你说了算?”
吕后并未给她拒绝的机会,她要的向来就不是微生鹤听这个人,而是一个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的证物。
“可若生的不是嫡子……”吕今宜只好继续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生男生女,向来就不是你能说了算。”
吕后的声音在吕今宜身后响起,带着刺骨寒意,吕今宜只觉得后背发麻,里衣内衬早已湿透。
“走一步看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
吕今宜叹了口气,闻宫令不愧是闻宫令,她跟着她这两年,就没有见过她因为什么事情慌乱过,干什么事情都是淡淡的,像早有预谋一样。
吕今宜掀起门帘问驾马的车夫:“卫长史,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驾车的车夫笑了笑道:“公主,咱们才刚离开上京三里地,距离边境依兰城还远着嘞,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大夏四十年,初秋,承德公主南下寻夫。
八千里境外荒原处,夜色空冥斑斓无际之地,一只浑身漆黑的苍鹰从云层里蹿出,张着健硕的翅膀,在风沙里飞翔,划过黄沙戈壁,直挺挺的降落在部落旗杆之上。
“枭,过来。”
他的声音虚弱不堪,双唇微张,低沉的声线让人着迷,枭是他为这只鸟儿起的名字。
听到有人在唤自己,苍鹰一个猛子冲过来,又轻缓落在他的肩头。
男子取下苍鹰肢节处的暗桶,展开字条后粗略扫了一眼,便撕成碎屑随风消散,苍鹰也识趣的飞离,消失于大漠之中。
“怎么了?眉头皱的这么深?”
帐房中央的红木椅上倚着个红白衣袍的少年,正细品着北部新进贡的葡萄,颗颗饱满大粒,汁水鲜甜。
“阿纳日死了。”
阳乌烬并没有接承桑的话,而是就着他身旁的红木椅坐下,暗玉紫蒲鹤氅底下藏着的是羸弱不堪的躯干,每走一步他都要深吸一口气缓缓,他的身体日渐亏空,多年旧疾久病难医,嗓子里滚动着含糊不清的嘶哑。
承桑闻言眉头紧蹙,但又很快舒展开来恢复如常,见他不吃就转手把指尖上的葡萄放入自己口中道:“你不吃我吃,死了不就死了,好言难劝想死的鬼,随他去吧。”
“不管怎么说,阿纳日于你,也算是从小带大的恩师,你就不好奇他怎么死的?”
阳乌烬叹了口气,脸上神情覆满了冰霜,狭长的丹凤眼也止不住跟着情绪波动。
少年的动作微顿,可也就一刹那的停顿,不一会剥葡萄的手继续动作着,满不在乎道:“阿纳日从我出生之时起便是我的赋学老师不假,但我都离都多少年了,我依稀记得他身体一贯不好,生老病死听天由命罢了。”
“怎么死的?”承桑默默补了句。
“茗祯革了他的职,让他告老还乡,外面传言他一时没想开,一条红绫把自己吊死在的都内忠阁的房梁,等都里打更的伙夫发现,人都已经凉透了。”
阳乌烬此话说完,承桑心里一紧,喉咙里面的白肉葡萄怎么都吞咽不下,左手捏着右手指节细细摩擦,慌忙垂下眼帘睫毛轻颤道:“是自杀吗?”
俩人同时失了声音,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