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楫一忙就忙到了年底,公司的危机终于解除。
他跟易修至重新商量了婚礼时间,定在2026年1月16日,是他们结婚的一周年。
也是婚约结束的那天。
婚礼前一天,邹楫十分上心。
他在婚礼场地呆了一整天,彩排了一遍又一遍,以确保明天的婚礼万无一失。
终于能向世界宣告,他跟易修至在一起。
易修至没跟邹楫一起去。
邹楫问他的时候,他只是笑了笑,说:“我有点累,你去检查就好,我明天只用听你的。”
邹楫便没再劝他,叮嘱他好好休息,自己离开。
易修至是故意不去的。
邹楫离开后,他走进书房,拿出了桌子抽屉里的合约,以及两本结婚证。
易修至翻开结婚证,照片里两人肩抵着肩尴尬微笑的时候好像过去了很久,他们如今亲密无间。
唯独没有感情。
所以离婚是理所当然的。
易修至回到他一开始住的那个小房间,书架上还摆着邹楫送给他的手办和立牌,色纸被他好好珍藏着。
易修至拉开落灰的行李箱,往里塞衣物,塞谷子。
他把相册从一堆书里取出来,想到一年前,邹楫也翻看过。
易修至便重新看了一遍。
从他出生,到现在,每一张照片都被封存在保护膜里。
易修至往后翻着,忽然注意到,某一页的照片少了一张。
他想不起来少了哪张,便放弃思考。应该只是放照片的时候放错了位置吧,所以那一张之后的照片都往后错了一格。
相册的末尾,最后一张照片,显示的时间是2025年2月1日。
那天易修至的发情期结束,邹楫陪他在雪地里堆雪人。最后易修至拉着邹楫,两人拍了一张合照。
他笑得好甜,邹楫脸色好冷。
这是易修至唯一的感受。
把相册放进行李箱,易修至起身环顾一周。
他在这栋别墅里所有的生活痕迹都被清理掉了。
易修至把行李箱拖到客厅里,打算明天婚礼结束就找货拉拉给他搬家。
圈圈一直跟在易修至身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易修至蹲下身,摸了摸圈圈的狗毛,问道:“圈圈,你看看我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圈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跑到楼下,转身对着楼梯间顶上的易修至吼叫。
易修至跟着它,走到了书房门口。
圈圈对着书房狂吠不止,易修至便抬手,打开书房的门。
圈圈顶顶易修至的腿弯,把他往前拱了拱。
看圈圈的样子,应该是想让他上二楼看看。
但易修至谨记着邹楫的话,没有走上二楼。
圈圈见劝不动易修至,便自己跑了上去,翻找一阵之后,叼着几张纸片,往楼下扔。
照片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易修至还没反应过来,圈圈又扔了几张下来。
易修至捡起纸片,正准备在闭眼的情况下把它们放上去——
最后一张纸片正面朝上,易修至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是一个人的背影。
在大学的操场上,主席台拉着“第14届校园运动会”的横幅,人声鼎沸。
照片正中,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Omega做着弓步在热身。他的头发在阳光里折出金辉,下半身却被看台的阴影覆盖。
易修至手上有些颤抖,指尖的汗水不受控制地渗出。
这个Omega,跟他好像。
易修至心跳加速,像是受着什么指引,他翻开了手上的其他照片。
全是背影,全是那个Omega,只有两张例外。
其中一张,是他的相册里丢失的那张照片,是大一那年,他和室友在学校湖边拍的。
他头一次注意到,照片里,他身后有个Alpha,在对他笑。
是邹楫。
另一张,是在雪地里。
易修至围着邹楫的围巾,低头鼓捣“一家三口”,抬头的瞬间,被邹楫捕捉到。
邹楫为什么会藏着这些照片?
易修至不敢想,怕他自作多情。
易修至想装不知道,便踏上木梯,把照片放回原处。
于是他看见了,这个小阁楼里,三面墙都是照片,用回形针固定着,有一些还泛了黄。
大门忽然传来响动。
易修至一惊,把最后一张照片草草别到墙上,慌乱下楼。
邹楫刚换好鞋,挂上衣服满屋找他,却一眼就看见易修至堆在门口的行李箱。
“宝宝?”邹楫慌了神,往楼梯间走。
易修至从紧闭的书房里走出来,叫住了邹楫:“我在这。”
邹楫大步跨下楼梯,扶住易修至的肩,指着行李箱问:“宝宝,你收拾行李做什么?”
易修至躲开邹楫的视线,指着小方几上的合约和结婚证,强颜欢笑道:“合约不是结束了吗?”易修至低下头,声音里藏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出来的一丝落寞,“你放心,婚礼结束我就搬走,不会赖着你。”
邹楫恍然,向易修至靠近一步:“你要跟我离婚吗?”
易修至笑了笑。
心里却在抱怨邹楫,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能从邹楫的反应里看出些不舍呢?
是他太以己度人了吧。自己不想离开,就觉得邹楫也跟他一样。
“是啊,合同里不是写了吗,婚期一年,然后离婚。”
易修至冷静地陈述事实。
邹楫做不到易修至这个样子,他拉住易修至的手腕,语气有些急了:“我不是说合约。”
邹楫闭眼平复呼吸,片刻后,睁眼看着易修至,认真地问:“宝宝,我是问你。如果没有合约,你想跟我离婚吗?”
沉默。
易修至觉得邹楫眼里的火能把他吞噬殆尽,像是他半年来不该动的心思早就被邹楫看透。
所以邹楫是什么意思呢?是想听他说要离婚,还是想看他舍不得的样子?
易修至低下头。
“……不想。”声音很小,却好像让易修至突然生出一种决心。
他坦诚一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