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死?”
沉厄被木长臻语气中不加掩饰的兴奋所震惊,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将他推开:“你都在说些什么……阿臻,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在沉厄的眼中,木长臻坚定、果断、善恶黑白分明却又不拘泥,他在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甚至因为不染尘埃,所以也就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怀抱明确的恶意,——说他傲慢也好,但事实确实如此,当一个人以俯视的状态对待事物时,他很难真正与那些人和事较真。这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可此时此刻,他在沉厄的面前,毫不避忌的盼着明秋早日去死。
沉厄声音发哑:“是明秋救了我,很多很多次。他是我的恩人。”
木长臻打断沉厄:“他确实是你的救命恩人,但这个恩人,现在变成了你的枷锁,他把你困住了,沉厄。”
这样锋芒毕露,直言不讳状态的木长臻,沉厄又是第一次见。
自从他与木长臻重逢以来,时间虽不长,但对对方的了解程度,却已远胜当年了。沉厄曾经认为自己与木长臻哪怕不交心,也可以懂对方,如今再看,“懂”与“了解”,似乎又成了两回事。
沉厄在木长臻面前袒露了自己的每一面,可当年出现在沉厄眼中的木长臻,究竟是他的哪一面呢?
木长臻感受到沉厄的感伤,他的心脏被酸涩的苦楚弥漫,木长臻道:“我不是因为想要骗你,所以才伪装自己,而是在你面前……我愿意成为那种模样。”
他不想要沉厄看见他的强势,看见他的心机,看见他的控制欲……所有不好的、会给人带来压力的一面,木长臻都不想要出现在沉厄的面前。那样的状态累人累己,在爱人面前不应如此。在沉厄的面前,木长臻只想懒散撒娇,说尽甜腻的情话,忘却外界的一切纷扰,仿佛只生活在彼此的桃源。
沉厄:“……”
沉厄禁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并且发现,人在无奈到了极点的时候,原来也是会发笑的。
沉厄说:“阿臻,你知道吗?我活过一世,竟然等到如今重生之后,方才发现,原来在感情上,我就像个笑话。”
他不想把木长臻和明秋相提并论,可惜,在不把沉厄当个“人”这一点上,他们两人实在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明秋兀自对沉厄爱得深沉,一时不图回报,一时又要将沉厄复活,叫他余生都陪着自己。沉厄心疼他,确实也想要回报明秋,但明秋这样独角戏般接近疯狂的深情,只会令人退避三舍,以至于沉厄常常觉得拿他无可奈何。而木长臻……
沉厄从不求木长臻对他能像他对对方一样的毫无保留,但是至少,至少能不能……不要擅自决定两个人之间该怎样做更好?
沉厄说:“阿臻,我也是个人啊。我是个有脑子有心的活人,你能不能……不要擅自为我、为我们做决定?——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来决定我的生死?”
正因为深深爱过,所以在面对着那个深爱的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才会如此痛苦,不亚于万针穿心。沉厄甚至有一种浑身脱力的精疲力尽之感,他深深看进木长臻的眼睛,缓缓说道:“阿臻……我很爱你,也并不怀疑你对我的爱,可是你我之间,对于‘爱’的理解和对待方式,自始至终都是不同的。——或许,我们的相爱,根本就是一场错误。”
沉厄原本以为,木长臻如今有所改变,是因为他经历了十年的时间,没有人会一如往昔毫无变化,但现在他明白了,木长臻的本性其实毫无改变,他只是褪去稚气,变得更成熟了而已。
是他不了解木长臻,亦或者当年爱得如火如荼,是以眼中所见的爱人,一半是真,一半是自己的理想化。这怨不得任何人,天注定一段孽缘罢了。
“错误……孽缘?”木长臻呢喃重复着沉厄的话语,竟然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你说……我们的相爱,是错的?!”
“所以呢!”他崩溃的捏碎手下的桌角,问沉厄道:“你现在,遇见其他正确的人了,所以我就成为了一个错误,是吗?!”
沉厄摇头:“和明秋没有关系,这是我和你的事。”
沉厄心道,明秋对他倒是要比木长臻诚实一些,可惜终归不是什么正常人。这具身体的依赖不是沉厄自己可以控制的,如果可以,他倒真想和明秋天各一方,或者若能把命还给明秋,让他重新恢复健康,沉厄同样眼都不会眨一下。但要同现在的沉厄谈“爱”这样沉重的感情……那太累了。
沉厄说:“阿臻,我曾经和你讲过,我的父母感情很好,所以我从小,就听我的娘亲告诉我,‘爱’是这世界上最自然而然的情感,它是一种无法被强迫的本能。我相信我娘亲的话,并且随着我的路越走越窄,我也愈发憧憬那样相知相伴的感情,即便我知道,那时的我其实是不配拥有的,可我在遇见你的时候,我还是决定遵循我的心意,畅快的去爱一次,不论结果如何……
阿臻,我不怕告诉你,如果时间能够倒流,让我回到当年,我一定会压抑我对你的感情。因为——它毁了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