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内,苏与秣把奖杯轻放到桌子上,随后坐进椅子内。
摸出手机给姜梦虞发去一条讯息后,又给路弼联系让他二十分钟后到后门。
接着把手机随手搁到一边,放松着身子靠上椅背。
没过多久,手机收到回复。
苏与秣拿过来扫去一眼,对方直接发来了一张照片。
姜梦虞:【该说不说,我觉得你俩还挺配的。】
苏与秣点开照片放大,画面里她和亓一两个人站在台上,正好是她倾身接过奖杯而亓一微垂着头,唇瓣张合的那一幕。
苏与秣盯着照片,脑海里无端重现男人刚才说的话,轻哂了一声。
哪里配?
俩人的婚姻没有什么实质意义,更像是两家公司间利益交换的纽带,苏与秣倒无所谓,甚至说这场联姻更有利于她,至少有了一定的选择权做想做的事。
亓一她并不了解,纵然有蓝心和黎堇书那几年的交情,苏与秣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仍然空白。
只听别人说起过,这位亓家少爷嚣张随性,性格顽劣,不是冷着脸毫无表情,就是挂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尽管长着副好皮相,偶尔的笑容却诡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苏与秣只见过亓一两次,一次是两家见面,一次便是领证。
两次相见,男人自始至终一副事不关己毫不在乎的态度,连答应联姻,也是理所当然到叫人意外。
她本来觉得奇怪,这个人怎么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当时领完证,男人留下一串婚房密码,又甩下一句下午的航班飞德国,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上车走了。
这种敷衍态度摆在明面上,苏与秣自然也懒得去维系什么夫妻间的面子工程,干脆保持距离从不主动联系。
总归她的生活没受影响,那就足够了。
而亓一似乎也很乐意享受这份沉默,双方的联系方式在手机里落灰了整整三个月,仿佛成了丧偶般的存在。
互不干涉,从未想见。
然而,就在刚才,这份和谐忽然破了个口子。
苏与秣看了眼屏幕里的时间,想了想今天衣服蹭了点东西,她懒得再折腾,随手将衣服装进袋子,拿过挎包和帽子,迈步走向化妆间门口。
她单手拉开门板,抬脚跨出时,隐隐听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连着火石摩擦的细响,抬了抬眸。
三层早被姜梦虞包下,因此没有外人进出。
明亮的长廊空荡,视线尽头,男人似是和她前后脚离开,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依旧是那身笔挺西装,身形微弓倚靠着墙面,修长双腿自然交叠在一起,一只胳膊松松搭在身后的横杆上,一手把玩着银色打火机,动作闲适透着一股懒倦。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亓一轻扣上金属盖,懒懒地掀开了眼皮,侧头望向声音出处,刚巧与她清冷的眼眸对个正着。
苏与秣有些意外,却没露声色,反手带上了门板,目光顺势下垂,语调平静,“这里不许吸烟。”
亓一依旧保持着那个散漫姿态,大概没料到她会主动搭话,甚至是用这样一句官方的提醒开场,他难得怔了几秒。
回神后,他眼眸微敛,唇角轻勾,低笑了一声。
挺新鲜啊。
男人直起身子,顺手将打火机揣进兜里,凤眼中少了几分薄凉却多了几许玩味。
白炽灯光泼下,将他略显阴柔的脸庞熏染出一层模糊的暗影,让人稍觉压迫,却又说不出的勾人。
亓一不紧不慢地转了个身,双手插兜,话不对题地悠悠回了一句,“夫人不打算请我吃个庆功宴?”
苏与秣眉头微蹙,对这“夫人”二字有些抗拒,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只回答了根本问题,“为什么要请你吃庆功宴?”
见她对称呼毫不在意,又头一回被人将问题抛了回来,亓一不怒反笑,伴着戏谑道了一句,“颁奖嘉宾的待遇,再有——”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挑,拖着腔调补了一句,“好歹夫妻一场啊。”
“……”
夫妻一场?
苏与秣眼眸微敛,嘴角轻扯,“我晚上不吃。”
“嗯?不吃?”亓一眉梢一挑,“减肥啊?”
苏与秣抬眸看他,眼神无声示意。
在这聊什么鬼天?
亓一当然捕捉到了她抛过来的轻蔑眼神,也没什么在意的,索性换了个说法,“那接风宴?”
苏与秣没弄清楚这人到底要绕到哪儿去,又记起路弼在楼下,不愿再浪费时间,抬脚往他那边迈去,边走边丢下一句,“顶层晚宴你随意,我先走了。”
没半分要陪的意思。
女人的步伐稍快,从他身旁擦过时带起一阵冷香。
亓一被这股气息牵动了一瞬,直到听见那句不冷不热的交代,本能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追问一句,“去哪儿?”
而苏与秣显然没料到他的动作,猛地回头,视线从男人脸上移向他扣住的地方,声调微沉,“亓总对我的去向很上心?”
亓一并没有什么想法,也不觉得举止越界,不过倒是捕捉到她那一贯疏离冷静的脸庞上,稍纵即逝的惊讶。
女人的手腕骨感纤细,他一只手就能轻松握住,礼服勾勒出的身段纤瘦却不失玲珑,分寸恰到好处。
不知怎么的,亓一指尖有点痒,又想起台上逗她时的触觉,他眯了眯眼,唇角缓缓扬起一边,“哪儿的话,身为丈夫关心一下不算过分吧?”
察觉到自己还扣着她的手腕,他倒显得更自然,松了手,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苏与秣盯了他两秒,似是想起什么,轻嗤一声,“还以为贵人多忘事,原来亓总记得自己有位妻子。”
这拖腔带调的语气,亓一莫名兴致上来了,勾唇反问道,“这算不算是在夸我呢?”
苏与秣闭了闭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亓一闻言眉眼稍弯,语气稍懒,不着调地回了一句,“也没什么,送一下,反正顺路。”
“??”
苏与秣认真想了下,皱眉,“你不是住东边?”
亓一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个反应,闷闷笑了几声,似是好心地解释了一句,“那提醒一下苏导,丈夫回来了,当然是回我们的家。”
苏与秣被他的理所当然弄得一愣,也听懂了这人的话,可又觉得莫名其妙,疑惑道,“你要去婚房?”
女人的表情认真,话问得又直,亓一顿时被逗乐了,点了点头,“不然?我记得自己是有老婆的。”
这一声“老婆”叫得太自然了,和之前拿腔作调地喊“夫人”完全是两种感觉。
男人声线低沉,声带振动时自带一种天然的磁性,似是撩人。
苏与秣微怔,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有点不适应。
她微微垂眸,沉吟了片刻,勉强应了一句,“嗯。”
表情冷漠,回答毫不走心,敷衍得过于明显。
“嗯?”亓一饶有趣味地盯着她,“就这样?”
苏与秣眼眸稍抬,一本真经道,“我忘了自己有老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