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博总能抓住问题的要害。这让杰帕德意识到，或许有很多道理桑博并非不懂，有很多事情他并非不知道，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不想“看见”它们，所以假装它们不存在。

“你叫不醒装睡的人”——对于桑博来说，这句话或许很合适。

桑博微微昂起额头俯视着他，碧绿的眼眸深邃不见底，带着了然与悲悯。

杰帕德突然感到无所遁形。

他突然就明白，桑博的伪装，或许是他最后的体面。

而如果他执意要撕开它，即使是以一种他自认为温和体贴的方式，也终究是一种残忍——在他无法改变现状时。在他没有能力保护桑博不会再被伤害时。

他不过是在自我感动罢了。换句话说，他不是在安慰桑博，他是在安慰自己。他是在竭力让自己相信，他杰帕德对桑博来说是“有用”的，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他能让桑博感到支持和陪伴，走出过去的阴霾。

而现实是桑博一直在迁就他。

但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执意要否定桑博的认知，戳破那层窗户纸，那他就自己也别想逃得了。

就像此刻，他极力想从桑博的眼神中找出一丝感动、依赖和安心，最终找到的只是淡然和同情。

噢，是的。和桑博比起来，他的确就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新手。而这样的他，却用自己的经验来教导桑博该如何面对一切，试图开解他......或许无异于近视眼对瞎子说：“我曾经因为看不清东西感到非常痛苦，直到我戴上了眼镜。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桑博一看到杰帕德皱着眉头哭丧着脸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桑博叹口气，凑过去拍拍杰帕德的腿：“长官，别想太多了。我不是不想接受你的关心，事实上，我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些。”

“真的？”杰帕德反应了两秒，瞳孔微微放大，看起来很是惊喜。

桑博被杰帕德的反应逗笑：“当然是真的。其实，就算你说的东西我真的不认可，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关心。这已经足够让我感到幸福了。”

“更何况，我并非不认可。其实我一直知道，我的思想不那么‘健康’......吧，也许。但我也知道这是很难改变的。呃。”桑博低下头，拽了拽杰帕德裤子上的金属装饰物，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或许，你愿意给我一些时间好好想想？”

“当然，桑博，当然！”杰帕德急切道。

“哈哈哈。只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太难搞就放弃我哦~”桑博眨眨眼，半开玩笑道。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

桑博眼疾手快按住杰帕德的嘴：“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的。开个玩笑而已，放轻松~”

见杰帕德还在试图辩论，桑博赶忙补充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和你分享。有什么心情也是，”

话还没说完，桑博就被杰帕德呜咽着拱了个满怀。

“我勒个好长官啊，至于这么感动么？”桑博哭笑不得地顺势搂住杰帕德，“不过呢，我可能不能白答应你。”

“......？”杰帕德疑惑地抬头。

“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完全坦诚哦~”桑博道。“至于我告诉你多少嘛......看你表现。”

“成交。”杰帕德道。

“嗨呀，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我应该再加点条件的......”桑博故作苦恼道。

“可以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杰帕德飞快道。

“噗哈哈哈......好吧，听你的。谁让你是病号呢？”桑博乐道，拽着杰帕德站起身，抖了抖雪。“走吧长官，带你去一家我最喜欢的馆子——在下层区，我一个老伙计开的。哎，这些日子一直闷在医院，好久没去了，可把我馋死了......”

“桑博，谢谢你。”杰帕德打断了他，郑重地道。

“害这有什么，我桑博一直致力于把不为人知的美食带给......”桑博突然停顿，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声音小了些，“好吧。其实我知道你在谢什么。”

“我想说，没事的长官。”桑博目光游离了片刻，最后钉在杰帕德毛茸茸的衣领。他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杰帕德变成动物是不是也是这么毛茸茸的。

“如果你要谢我，那我还要谢你呢——谢谢你愿意接近我，关心我。虽然我还是不知道我到底有哪里值得被你这么对待......”桑博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我这么说。但是这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

“没关系的桑博，你已经很棒了。能说出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杰帕德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会意识到你有多棒多厉害的。现在，你只需要记住三件事——”

“第一，你不需要一个人扛所有东西。第二，你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第三，我爱你，爱你的一切，以及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

桑博一怔，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心脏直涌上他的眼眶，有些陌生。他揉揉眼睛，勾起嘴角道：“说真的，长官。以前的我，绝对不会相信你是个这么会讲情话的人......我一直以为你是块木头呢。”

“讲情话？”杰帕德歪头，满脸疑惑。“我哪有讲情话？”

“噢，杰帕德！”桑博捂了捂心口。“不愧是能迷倒贝洛伯格万千少男少女的杰帕德·朗道。”

“你在说什么？”杰帕德不明所以。